“‘尘衰三劫’之第二劫,已悄然启动。”星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农户破产潮之后,便是灵田大面积抛荒之危。”
而饥饿的阴影,如同回旋之镖,早晚要落在云荒大陆的每个角落。
深夜,顾十七的梦境被星使植入诸多星际文明的过往:玛雅星系遗弃的梯田,复活节星倒下的巨石像,某个星际文明能量网断裂时的惨状……
“所有文明,终将遭遇自身的‘丰饶之困’。”星使显现出本体的模糊轮廓,那是一团由无数星光组成的能量体,“汝等之特殊,在于——明明掌握着避免饥馑的灵植技术,却要重蹈覆辙。”
顾十七想起上月在县图书馆看到的古籍《齐民要术》,其中有言:“蓄积者,天下之大命也……”
“云荒仓储系统尚存七成六之库存。”星使调出实时数据光幕,“然分配之序,正在瓦解。此非天灾,实乃社会组织机能之衰微。”
第三十三次对话时,顾十七带星使来到山间废弃的知青农场。这里虽已荒芜,却曾是当年集体劳作、共渡难关的见证。
“汝之解决方案?”顾十七踩碎挡路的枯枝,眼中带着一丝期许。这些天,他亲眼见证了多个灵植群落的困境,却也在缝隙中发现了微光——某个村落推行“劳作凭证”制度后,本地灵蔬消耗量,竟回升至常态的三成一。
星使首次出现情绪波动,星光组成的身躯微微闪烁:“吾等观察过七百个星际文明的轮回周期。能存续者,皆找到了超越货币的流通之法。”
它随即展示了某个星系的解决方案:将文明拆分为千万个自给单元,用量子记账之术,替代传统的资本流动。
“然对云荒而言……”顾十七苦笑摇头。他见过太多“完美之策”,在落地时因种种缘由变形走样。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星使的能量体开始变得不稳定,周身星光忽明忽暗:“心映传导之期将尽,最后的星际文明资料数据包,已传输至汝之玄光镜。”
顾十七望着星使渐渐透明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守田人,守着云荒大陆的一线生机。
星使消失后的清晨,顾十七在老屋的土墙上,用石灰绘制了一幅巨幅图表。从城中失业率到田间采收成本,每个数据节点旁,都标注着可尝试的干预之法。
来访的县吏起初以为这是异想天开,直到看见某个关键节点的解决方案——那是将社区食堂与定向灵植结合的模型,灵感源自星使资料库中第73号文明的重启案例。
“星使……可有提及最终之策?”县吏谨慎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顾十七望向窗外开始泛黄的麦田,星使最后的话语,仍在脑中回响:
“世间从无救世主,唯有无数个在各自田埂上守望之人。当足够多的个体选择守护而非放弃,文明自会寻得出路。”
远处,今年最后一批麦浪在风中起伏,金黄的麦穗微微弯曲,如同这个正在负重前行的云荒大陆。但在地垄尽头,几个老农正弯腰补种晚季灵蔬——这是星使未曾料到的变数:即便知晓前路艰难,云荒的农户们,依然舍不得让土地荒芜。
顾十七打开玄光镜,开始撰写《尘衰时期云荒应急灵植流通方案》。文档第一行,他引用了星使资料库中的结语:
“饥馑最残忍之处,非摧毁肉体,而是磨灭希望。而希望,永远诞生在第一个拒绝放弃土地的普通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