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年心气(1 / 2)

乾清宫。

垒得老高的御书案前,少年青涩的眉眼五官,一寸寸升起……

少年天子站起身,舒展着四肢,享受着忙碌之后的轻松,轻轻自语道:“嗯…,没我想象的那么难,也就还好。”

走出御书房,少年立足檐下,眯着眼瞧了瞧中天大日,又打了套太极养生拳活络筋骨,随即走下台阶,赶赴文华殿……

高拱致仕还乡了,李春芳三天两头请假,如今的内阁事务,几乎全压在了张居正身上。

不过,虽然又忙又累,张居正却甘之如饴,享受其中。

少年成名的他沉淀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如今终得出人头地,自然是乐此不疲。

一壶茶,一支笔,一坐大半日。

张居正精力旺盛,多日下来,热情不减分毫。

正在埋头苦干的张居正,忽闻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甚在意的以余光瞥了眼,随着明黄色映入眼帘,这才惊觉来者何人,忙放下笔,起身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爱卿免礼。”朱翊钧问,“爱卿这些时日不轻松吧?”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何来的辛苦?”张居正直起身,微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才辛苦呢。”

朱翊钧笑了笑道:“李春芳近来总以抱恙为由请假,李卿确实年事已高,朕也不好不批,只能委屈爱卿你了。”

“皇上如此器重,臣怎会委屈呢?”张居正躬身道,“李大学士辛苦了这么多年,如今身体不佳,歇养一下也是应该,臣无半分怨言,皇上更无需介怀。”

“忙的过来的吗?”朱翊钧问。

张居正:“忙的过来。”

“嗯,既然忙的过来,内阁就先不添人了。”

张居正一怔,随即改口道:“短期自然忙的过来,可若是李大学士一直抱恙,时间长了,臣怕是也难以为继。”

“爱卿多心了,朕没有试探你的意思。”朱翊钧摆了摆手,“即便日后内阁添人,这内阁也是你来主导。”

张居正怔了怔,忙撩起官袍下摆。

朱翊钧提前道:“好啦,坐半天了,别再拘泥这些礼节了。”

“是。谢皇上恩典。”张居正止住动作,试探着问,“皇上今日来,可是为了新政之事?”

朱翊钧不置可否。

张居正只好继续话题:“皇上登基虽提前预热过,不算是乍然登基,可到底也才刚刚登基,时下年号还未改,二圣又不在京中,新政之事……臣以为实不宜操之过急。”

“朕不急,朕急了吗?”

“呃呵呵……是臣多心了。”

朱翊钧又道:“新政是不可操之过急,不过有备才能无患,你之前的提议极好,不过想顺利推行下去,也不太容易,你可有腹案?”

张居正迟疑了下,道:“帝王之势迫之,分化百官治之。”

“……说点实在的吧。”

张居正沉默。

朱翊钧笑了笑道:“既然爱卿不好直说,朕便直说了吧,届时朕会给你权力!”

张居正心头一震,豁然抬头。

“不用惊讶,朕没那么多帝王心术,也不想以帝王心术治国,制衡一道在朕看来,也不适应时下的大明。”朱翊钧淡淡道,“集中权力,才能集中力量,集中力量,才能办大事!”

张居正缓缓道:“皇上言之有理,纵观历史,诸多有为的君王,无不是手握大权……”

“爱卿何以顾左右而言他?”

朱翊钧嗤笑道,“朕的权力小吗?”

张居正哑口。

“当初大高玄殿,朕问你怕吗?你说又何惧哉,之后你也问过朕,朕也说了一样的话……”朱翊钧揶揄道,“如今朕无惧,爱卿却是怕了,这算不算欺君呢?”

张居正苦笑道:“臣只是受宠若惊,皇上如此,教臣如何不惶恐?”

“还是怕了?”

张居正答非问——“皇上真要如此?”

“有何不妥之处?”

“皇上,此先河一开,怕是覆水难收啊。”张居正凝重道,“臣斗胆一言,君权,臣权,素来貌合神离,看似相辅相成,实则此消彼长。太祖以武立国,重武而轻文,成祖重开厂卫,宣宗设立内书堂……所为何也?”

朱翊钧好笑道:“张居正什么时候成了李春芳?”

张居正一滞,悻悻道:“谨慎总无大错。”

“朕只问你,要是不要?”

张居正沉默。

“不拒绝,便是要了?”

“臣惶恐。”

“你惶恐什么?”朱翊钧玩味道,“是怕兔死狗烹,还是怕鸟尽弓藏?”

张居正还是沉默。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话不错,可今日之大明,这话已不是绝对正确了。”朱翊钧道,“你的担忧不成立,时势不允许大明皇帝这般做,新的时代浪潮悄然而至,无论君,还是臣,都必须跟上,朕不会掉队,你若掉队,只能被淘汰。”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厌了爱卿,朕只是在阐述事实!”

朱翊钧说道:“你们这些做臣子的总说——君正则臣直。现在朕不正?可你自己呢,总是习惯性的揣摩圣意,进而去迎合圣意,恨不得将皇帝的每一句话拆分成无数意思……”

“呵,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朱翊钧叹息道,“数千年下来,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变味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