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恩接过酒碗,将符灰撒入海中。奇迹般,漆黑的海水突然泛起磷光,无数发光的微生物随浪涌来,将海岸线染成诡异的青蓝色。
“看见了吗?”孙恩的声音在发光的海浪中回荡,“这就是明证!”
人群彻底疯狂了。他们不知道这是海萤,只相信这是神迹。
隆安三年的秋天格外燥热。驿道上尘土飞扬,押送“乐属”的兵卒挥着皮鞭,将那些刚刚摆脱奴籍的佃客像牲畜一样驱赶。
“到了建康就有饭吃!”军官喊着,自己却干裂的嘴唇起皮。
虞真躲在送行的人群里,看着丈夫被铁链锁走。三天前,他们还在憧憬着租来的两亩薄田,如今什么也没了。她摸向怀中,那里藏着一把短刀。
忽然,马蹄声如雷震响。烟尘中冲出数十骑,当先一人黄巾蒙面,剑锋划过,押送军官的头颅滚落在地。
“长生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虞真怔怔看着那骑兵扯“妹子,想活命,就反了吧!”
当夜,虞真用那把本想自尽的短刀,割开了当地豪强的喉咙。
刘裕的战船逆流而上。探马来报:孙恩已破会稽,王凝之终日祷鬼,城破时还在祭坛上画符。
“愚不可及。”刘毅嗤笑。
刘裕却凝视着江面漂浮的尸体。有官兵,有义军,更多是分不清身份的百姓。他忽然问:“若是我们早到半月,这些人可会死?”
何无忌沉吟:“将军,乱世如沸鼎,不破不立。”
“那就让它破得彻底些。”刘裕握紧刀柄,“传令:遇孙恩部,格杀勿论。但若有弃械跪地者,给他们一条生路。”
“包括那些吃人肉的‘长生人’?”刘毅挑眉。
“尤其是他们。”刘裕目光如刀,“我要让天下人看见,谁才是真正的‘解厄人’。”
孙恩站在王凝之的祭坛上,脚下是燃烧的城池。八郡响应的捷报雪片般飞来,他却感到一阵空虚。
那个被他封为“青帝使者”的虞真走过来:“天师,缴获的晋军文书中,有个叫刘裕的将军发布了檄文。”
“说什么?”
“说……说我们是饮鸩止渴。”
孙恩大笑,笑声在火光中格外苍凉。他望向北方,仿佛能看见那个尚未交锋的对手。
“告诉长生人们,”他轻声说,像在念诵咒语,“明日日出时,我们要看见建康的城墙。”
虞真领命而去。孙恩从袖中取出那本《女青鬼律》,一页页撕下,扔进火中。
“庚子岁……”他喃喃自语,“到底是谁的庚子?”
东南风骤起,带着灰烬飘向长江。在那里,另一场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