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街道上,蜷缩在墙角的汉民眼神空洞,如同失了魂的行尸;各胡族百姓见他们骑马而来,则面露惊惶,仿佛看到的不是统治者,而是噬人的妖魔。
慕容恪勒住马缰,痛心道:“道明,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天壤之别。邺城之民,住的是官建民居,耕的是官授永业田,子女能进学堂,病患可求医问药。他们骨子里透出的,是‘不靠神佛,只信团结’的劲头!我们并州的子民,却连魂都丢了。”
慕容霸沉默片刻,目光扫过疮痍的街道,沉声问:“四哥,我一直在想,推行如此剧烈的改革,势必触动世家豪门的根骨。冉闵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难道邺城的门阀就甘心束手?”
慕容恪压低了声音:“这正是冉闵的雷霆手段。听闻他曾佯装出征,暗中纵容结盟的孙威义军杀入邺城。那些企图作乱的世家豪门,被义军以‘公审’之名几乎屠戮殆尽。待冉闵‘闻讯’回师,义军早已‘不敌而走’。如此,既根除了最大的顽抗之力,又将血腥的恶名转嫁了出去,改革方能势如破竹。”
慕容霸眼中锐光一闪,已然明了。在这乱世,仁政需要慈心,但扫清障碍则需要霹雳手段。
他回想起一月前,初上黑山拜见吴笛时的情景。那时,山风猎猎,吴笛的青衫在云雾中翻飞。
贤昆仲此来,正逢风云激荡。”吴笛的声音清越,直抵人心,“慕容将军治并州,能保暂安已属不易。但百姓所求,不过温饱传家,如今却成奢望。土地被世家与酋豪把持,劳作所得尽遭盘剥,灾年只能流离失所——这等景象,与死水何异?”
当时慕容霸便攥紧了拳:“拓跋部强占代郡耕地,反抗者惨遭屠戮,晚辈虽为鲜卑一员,亦感同身受,却每每受制于人,无能为力!”
“故而,你需要的是彻底的变革,而非修修补补。”吴笛目光如炬,将一枚竹简递到他手中,“这是冉闵在邺城推行的章程。均田制使耕者有其田,乡学医馆让幼有所教、病有所医。他要建造的,是一个不靠神佛、只赖人力的乱世天堂,更是未来一切的典范!”
那枚竹简,以及随后在邺城的亲眼所见,彻底点燃了慕容霸心中的火焰。
此刻,他收回思绪,望向死气沉沉的晋阳城,对慕容恪决然道:“四哥,我们不能再等了。冉闵已为我们蹚出了一条血路。接下来,便是你我兄弟,在这并州大地,刮骨疗毒,再造乾坤之时!”
黑山主峰,鵸鵌母舰投下的阴影威严而沉静。得胜归来的大军肃立一旁,气氛庄重。被俘的姚弋仲与符健被押至山崖前的一片空地上,两人身上绳索未解,形容略显狼狈,尤其是姚弋仲,虬髯怒张,眼中犹有不甘的火焰在跳动,而符健则更多是面如死灰的颓丧。
吴笛青衫依旧,立于众人之前,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两位曾是北方枭雄的俘虏。冉闵、贾诩、王猛等人静立其侧,慕容霸、慕容恪兄弟则站在稍后位置,关注着事态发展。
“姚弋仲,符健。”吴笛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你二人成为阶下之囚,性命悬于一线。我只问一句,是想死,还是想活?”
姚弋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但符健已然抢先嘶声道:“想活!吴笛先生,符健……想活!”他深知,在能一掌覆灭万军的金仙大能面前,逞强毫无意义。
姚弋仲挣扎片刻,感受到周遭慕容霸等人冰冷的目光,以及吴笛那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最终那口硬气还是泄了,粗声粗气地低吼道:“……想活!”
“好。”吴笛微微颔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你们可知,世间有一种武器,名曰‘回旋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