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井底部,已非人间,而是神魔鏖战的熔炉。
八岐大蛇,这头由白王遗骸的伟力与橘政宗癫狂意志强行糅合的畸变体,其存在本身就在扭曲现实。
越是超凡,越对凡俗影响深远,大夏世界的将军和军团长们会极力收束自己的力量,力求不对周遭的环境造成更多的影响。
可就像是吕布行空,雷云漫天一样,有些东西,单单是存在,就已经对凡俗造成了不可扭转的改变。
八个如山丘般的蛇首每一次摆动,都搅动着井底有限的空间,暗红色的吐息不再仅仅是能量,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污秽之河,所过之处,连光线和声音都被吞噬,只留下腐蚀一切的死寂。
无形的力场如同巨兽的胃囊在蠕动,挤压着范围内的一切物质,墨绿色的毒雾从鳞片缝隙中弥漫开来,带着甜腻的腐香,吸入一丝便觉灵魂都在被溶解。
而最直接的撕咬,更是携带着崩山裂地的巨力,獠牙开合间,空气被压缩成白色的激波,先行一步摧毁路径上的障碍。
可相比起这些能够被感知到的,还有更加隐秘的东西,隐藏在那句庞然的身躯之下,正是这种危机,才让楚子航寒毛倒竖,就好似看着一个正在冒着黑烟的火山,那些从黑烟中弥漫而出的毒气以及山岳颤抖间的摧毁一切的山崩,还有更可怕的东西,隐藏在这些的背后。
可问题在于,即便是这些‘毒气’和‘地震’,就快要将他压垮了。
在八岐大蛇堪称全方位的攻势下,楚子航便是这毁灭风暴中,那一点倔强燃烧、不肯熄灭的暗红星火。
虽然明知是绝对的笨办法,但凡人的技艺,在面对如此庞大的巨兽时,压根没有任何的施展空间。
剑道也好,拳击也罢,甚至被传到玄奥无比的古武术,对手最起码都得是个人!是同类!而不能是一座山!
而他唯一掌握的超凡级别的战斗手段,还特么是一套刀法!虽然能以拳化刀来施展,可不配套就是不配套,更别说他只是初学乍练,纵然冯先生将整套刀诀的精要都灌输进了脑子里,可懂和会,差的何止是云泥?
是以他只能放弃人类的长处,转变为野兽一般的直接和野蛮,摒弃了所有技巧与迂回,只剩下最原始、最蛮横的力量对轰。
更快的速度,身影在破碎的平台上一次次撕裂空气,留下模糊的残影。
更狂躁的能量,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君焰的极致爆发,双拳赤红到望之生疼,皮肉近乎被烧得透明,坚硬的骨骼每一次交错,都发出近乎于金属碰撞般的铿锵,就仿佛扎在肩膀上的,不是两条血肉构筑的手臂,而是某种刚刚从高炉里掏出来,还滴着铁浆的赤红大锤!
而从双拳上砸出来的烈焰,也不再是均匀铺开的领域,而是高度浓缩后,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毁灭性能量倾泻!
他一拳轰出,拳锋前方的空间仿佛被点燃,形成一道持续燃烧的、扭曲的火焰路径,狠狠撞在一颗试图俯冲撕咬的蛇首侧面!
“咚!!”
沉闷如擂巨鼓的撞击声炸响!
暗红火焰与苍白鳞甲疯狂侵蚀、抵消,爆开一圈混杂着火星与鳞屑的冲击环!
那颗蛇首被砸得猛地一偏,坚硬的鳞片上留下一个清晰焦黑的拳印,边缘处甚至有熔化的痕迹滴落。蛇首发出吃痛的嘶鸣,攻势为之一滞。
他脚踏虚空,一脚蹬在崩落的碎石上,脚掌踏中的刹那,狂风自夏弥而来,那块从上方砸下的巨石就好似一瞬间变成了坚实的大地,给他提供了足以爆发的着力点,身形如陀螺般急速旋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贴地扫来的、布满骨刺的狰狞巨尾。
苍白的尾尖刮过的厉风横扫而来,于数米之外轰鸣而过,嘶吼的风比刀子还利,纵然夏弥极力削弱,依旧将他在他额前扯出一道血口,原本垂在额头的黑发削断数缕。
剩余的利风劈在身上,皮肤被罡风割裂,渗出细密血珠。
但他眼神未变,在旋转中猛地拧腰,一记灌注了全身力道的侧踢,狠狠踹在另一颗试图喷吐毒雾的蛇首下颌!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隐约可闻!
毒雾在蛇口内被迫引爆,熏得那颗蛇首自己都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般的痉挛,墨绿色的毒液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淌落,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
他硬扛着一道擦肩而过的暗红吐息边缘冲击,那毁灭性的能量流将他左肩的衣物连同皮肉瞬间碳化,露出下方焦黑的骨骼,那骨骼上,斑斑点点的金色让夏弥和八岐大蛇同时一顿。
那是....龙王的血!那是长江之底那头名为‘康斯坦丁’的龙王的血!那是.....焚烧的血!
钻心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那些金色的血斑在失去了皮肉的遮掩后,就好似见了水的钠一样,刹那间爆燃起来,刺目的烈火在嗤嗤作响的喷溅里,几乎烧穿楚子航的骨头。
但他只是闷哼一声,借着大蛇吐息的这股冲击力,以更快的速度突进,与此同时,猛地按在自己冒着白焰的肩膀上,如撕下一块破布一般,直接捏在了手里,连带着一整块焦黑的骨骼都被硬生生撕了下来,紧跟着,来自楚子航自身的烈焰包裹在白炽色的火光上,梭形的炎枪,就像是定了点一样,精准无比地轰入一颗正张开巨口、酝酿着更强吐息的蛇首咽喉深处!
在这激烈的战斗当中,他对君焰的运用,也在飞快的进步,甚至比在意识空间中的进步幅度还要大!
“轰!!”
内部爆破的闷响从蛇躯内传来!
那颗蛇首猛地僵直,眼珠暴凸,喉咙处的鳞片缝隙中透出炽热的红光,随即大片鳞甲被内部压力炸得四散纷飞,带着焦糊的血肉!
它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整个头颅都轰然裂开。
但这一切的代价,是楚子航黄金瞳中的火焰,虽然依旧炽烈,却带上了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摇曳感。
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左肩的伤势触目惊心,每一次发力,都能感觉到体内力量的飞速流逝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每一口喷出去的风都好像从喉咙里划出刀口。
每一次曲臂都好像能听到肌肉的哀嚎。
肾上腺素都压制不住的剧痛,几乎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八岐大蛇,何等的庞然大物,与这种身量的怪物碰撞,每一次,楚子航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和大运较劲。
相比之下,连奥丁那个崽种都特么变得温柔了起来。
疼,疼啊.....君焰本就是暴躁的火,康斯坦丁本就是烈焰的君王,血肉之躯中的烈火,每一次动用,都不啻于一场以血焚骨的酷刑!
可偏偏,在这种剧痛当中,康斯坦丁的鲜血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消耗,又在前所未有的高强度战斗中被他吸收,在飞快的榨干他的体力,也给他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战斗....厮杀....杀戮和破坏,不止是龙的本能,亦是人类最根本的欲望之一!
他始终忘不了当初冯先生带他在北京的地铁下去寻找那个尼伯龙根的主人的目的,如果不是山大王和冯先生玩到了一起,如果不是夏弥就是另外一个主人,恐怕.....他们的下场比康斯坦丁好不到哪里去。
可如今....橘政宗所化的巨兽试图吞噬他和夏弥来晋升神灵,可自己.....楚子航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的嘶吼,而在那嘶吼之后,冯先生冰冷的眼睛,似乎正在注视着自己。
注视着自己.....去战斗!去毁灭!去.....猎食!
“师兄!你的身体快到极限了!别硬撑!摇人啊!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夏弥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与蛇吼,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与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期待。
她如同与大地上位一体化的精灵,身形在崩塌的岩石与肆虐的能量间飘忽不定,大地的力量在她手中展现出近乎艺术的精妙操控。
在她的操控下,原本坚实的地面瞬间软化、沙化,如同流沙陷阱,将那沉重的巨兽猛地陷入其中,使其挣扎不得,又在下一秒化为岩石,阻挡其脱身;
崩落的巨大岩石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如同投石机发出的炮弹,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砸向巨兽的眼睑,逼得它不得不闭眼闪避,深处大地之下,她能动用的资源,远胜于地表,但她毕竟不是分到了力量的王,再加上之前八岐大蛇复苏时的前车之鉴,她现在动用力量极为小心和谨慎,生怕当一波运输大队长,坑死了楚子航。
到时候,恐怕就是八岐大蛇和那位神秘的冯先生一起整她了。
在楚子航险些被一道扭曲力场捕捉的刹那,她于间不容发之际,在他身前瞬间凝聚出一面厚达数米、闪烁着土黄色光晕的岩石巨盾,力场撞击在巨盾上,爆发出璀璨的能量火花,巨盾寸寸龟裂,却为楚子航争取到了宝贵的闪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