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潮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确定情敌走远后,终于无助地捂住了脸。男人的喉头一阵窒息,眼睛也起雾,转眼间掌心湿濡一片。陆观潮强忍住心上刀割的痛楚,大口大口喘息。
他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了。
原来斗输过一回,放手过一回,他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毕竟,除他以外,也有别的人,把姜萝奉于掌心,看得比命还重。
婚房。
姜萝从赵嬷嬷那里得知宾客都散了,估摸着苏流风也很快会回新房。
摆在果盘里的干荔枝红枣,姜萝都没碰上一口,足斤足两饿了一宿,实在挨不住了:“嬷嬷,你去找吕厨娘张罗炙锅,切点薄羊肉片、猪肝块儿,还有洗些窖藏的白菜叶子和野山菇,旁的肉蔬,要是酒席上有备着的,也端点过来,人都要饿昏过去了。啊,对了,我还想吃猪油渣!”
炸到结实的猪板油泡到发软,裹了汤汁的蓬松猪油渣,吃起来可香了!
要是平时,赵嬷嬷一准儿应姜萝的吩咐,偏偏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殿下怎么还和孩子似的。
赵嬷嬷愁眉苦脸:“殿下,今儿是您的大喜日子,好歹顾着点新郎官的体面,咱们不要吃那么多味重的食物,也别在房里烧锅子。”
姜萝后知后觉醒过神,笑了句:“嬷嬷是怕先生不喜欢?这有什么?先生又不是外人!”
话虽如此,到底也要顾着儿郎的自尊心,姜萝身为公主,新婚夜也没点女儿家的拘谨,驸马爷会不会心里膈应?
但很快,苏流风的出现打消了赵嬷嬷的顾虑。
“若是殿下想吃,劳烦嬷嬷置备一桌炙锅子吧。”
他并非有意听壁脚,只是刚到婚房门槛就听到里头的谈话声,又不欲打扰,只能吹寒风干站着等了一会儿。
驸马都尉宠爱公主,这是好事。小两口都乐意的事,赵嬷嬷也就不当恶人拦着了。
她欢喜地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赵嬷嬷一走,姜萝顿时松懈下身子。她朝苏流风眨眨眼,笑问:“先生,我今天好看吗?”
苏流风回了婚房才有机会打量姜萝,皇女出嫁,处处穿金戴银,自然是好看得紧。不过姜萝身材娇小,被笼在一层厚重的大衣裳里,未免带了几分楚楚可怜。
“好看。”苏流风问,“头上戴的金丝冠沉吗?要不要摘下来?”
姜萝为难地道:“那就得喊侍女进来帮我拆头面了,我不想那样兴师动众。”
“如果阿萝很为难,我可以代劳。”
“先生会拆冠吗?”
“平时戴冠比较多,应该没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姜萝大大方方做到梳妆台前,“那就麻烦先生了。”
姜萝托腮,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乌黑的发髻间,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缓慢穿梭。
苏流风待她很小心,摘头面首饰的时候,尽量避免拉扯到她的发丝。他不想弄疼了她,宁愿自己多费一点功夫。
他太温柔了,仿佛姜萝是易碎的瓷器。
姜萝噗嗤一声笑。
苏流风不解,接着,指尖微颤,紧张地停下了动作:“是有哪处做得不好?弄疼你了?”
“没!”姜萝纤细的指尖抵在铜镜上,戳一戳,再细细摩挲映出的苏流风的脸,“就觉得先生太小心了。”
“嗯?”
“我们行过婚礼,喝过合卺酒,在除了你我之外的人眼里,乃正儿八经的夫妻。”姜萝嘴角上翘,“您待我小心翼翼,外人见了都要赞一句‘相敬如宾’,又怎么能瞒得过皇帝呢?先生,别忘了,是您主动求娶我,意图利用皇婚来救我的。您既然接了任务,就得不露馅儿,不要让这一桩婚事令人起疑心。”
姜萝说的不错。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情相悦才会敢在和亲之际公然违抗圣心,可是苏流风得偿所愿后,又对姜萝冷待下来。
那么,他就成了攀龙附凤的小人。
只是,苏流风不可能和姜萝做真夫妻的,今夜已是例外。
苏流风思考许久,说:“待婚宴上的宾客归府,我就让赵嬷嬷……”
姜萝斜了他一眼,噘嘴嘟囔:“您是不是又想张口说分房睡的事?”
被反将一军。
苏流风诚实地点头。
姜萝无奈摊手:“您太猴急啦!新婚夜就分出去,您让府上的人怎么看我呢?是说我骄纵妄为讨人嫌,还是您包藏祸心联姻天家呢?您从前做事是最周全的人,怎么眼下犯了糊涂呀。”
苏流风错愕,白净的少年郎红了耳根。良久,他温声道:“但我不想冒犯阿萝,婚事本就是权宜之策……”
并非谁都不愿,唯有阿萝不愿。
他们心知肚明,仅仅假夫妻罢了。
姜萝纳了闷了:“你如果把我当妹妹的话,又为什么怕和我共处一室呢?我待先生的心可坦荡了,先生待我难道不是这样吗?还是说……先生在撒谎呢?”
撒谎什么?其实他对她会起旖旎心绪?
苏流风被呛得轻咳。
“确实只是兄妹之情。”他几乎是想逃,声音也发涩,“可我们为何……要这样?”
原本可以梳理清楚的关系,原本可以躲避的情感,被姜萝突如其来的暧昧安排,又搅和乱了。
不该这样,太为难他。
姜萝鼓鼓腮帮子:“既然先生待我只是兄妹之情,那我亲近兄长有何不妥?”
她总有理。好像也说得通。
阿萝在蓄意作怪吗?小姑娘似乎欺负他……
都怪苏流风事先撇得干净,眼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姜萝羞赧地摸了一下鼻尖子:“况且,我夜里还怕黑呢!婚后,嬷嬷那样重规矩,肯定不肯陪我睡了,往后先生来了,得换您陪伴我左右呀!您给我添了麻烦,不会不想补偿吧?”
他头疼,按了下额头。
一句句控诉,说得好似苏流风奸诈。
苏流风皱眉,被姜萝几句话压得失语。
原来,姜萝把他当成陪.睡的玩伴了,偏偏他的心事不可告人……没办法,他只能强装磊落,半推半就应下。
先熬过一夜再说吧。
郎君不再开口,顺从地接受了姜萝的安排。
没一会儿,炙锅子端上来了。吕厨娘虽然好奇姜萝新婚夜还要吃不好克化的荤菜,但皇女成婚和普通人家实在不一样。没有公婆管束,官宅里头独姜萝一个公主身份最大,当然能随心所欲过日子。
一想到今晚殿下是和驸马一齐过夜,吕厨娘得在两位主子面前展现厨艺,她就紧张。灶房如战场,厨子们真是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
除了炙锅子的鸡汤底,还有几道家常小炒。一张锦布桌子摆得满满当当,香味满溢。
热闹,新奇,喜气洋洋。
三个苏流风许久不曾感受的词,掠过心头。
怔忪的时候,姜萝夹起几片滚汤烫过的羊肉片,蘸了胡椒大酱,码在苏流风的碗里,“先生,你吃,羊肉别烫得太老才好吃!”
苏流风不怎么吃羊肉,嫌膻味重,但他没拂姜萝的面子,老实咀嚼。待咽下肚后,才言不由衷夸赞:“确实好吃。”
“是吧?我没说错吧?”姜萝得意地笑,她再要喊苏流风,却见端茶汤入婚房的赵嬷嬷朝她一阵挤眉弄眼。
姜萝呆呆地问:“嬷嬷,你眼睛怎么了?被风沙迷了眼么?”
哎哟!赵嬷嬷擦汗,小心劝道:“殿下,如今驸马和您是夫妻了,不好再喊‘先生’了。”
这话一出来,莫说姜萝,便是苏流风都受了敲打,拘谨不少。
别为难阿萝了。他想劝一声,却没有立场。
既然成了亲,姜萝改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不然太引人怀疑。
郎君蹙眉,还在细细思索如何破这个局。
没成想,姜萝拿得起放得下,敞亮地喊了句:“……夫君!”
气势如虹,吵了人耳朵。
不像是情意绵绵的房中话,倒像是一声惩罚。
面皮嫩的郎君终于被吓到了,不由屈拳咳嗽,又抿了一口茶静心。
苏流风心绪复杂,既欢喜又无奈。他心跳得好快,难以平静。隔了很久很久,他才想起要照顾姜萝的颜面,羞赧应了声:“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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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观春接到一个任务,在对家老祖宗醒来之前,除了他。
她本以为老祖宗就该是鹤发雪眉的老妖怪,哪知眼前的男人着一件竹月色唐装,左耳坠一条花结流苏。乌发黛眉,妖冶动人。
他一眯狭长凤眸,掀盖啜茶——
“柳家真是没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招来伤我。”
最后。
老祖宗:“阿春阿春,今日我还要吃那个黑峻峻的雪霜。”
柳观春:“祖宗,那是朱古力冰淇淋,您老再吃甜的,得三高了啊!”
架空年代文+宅斗+九尾狐老祖宗男主+民俗灵异悬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