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涛声从未如此刺耳，每一次浪涛拍岸都像是重锤砸在沐瑶的心上。她抱着李江逐渐冰冷的身体，灵渊珠的蓝光已黯淡如残烛，却仍在徒劳地向他体内灌注灵力，试图挽留住那缕即将消散的生机。指腹抚过他胸口狰狞的伤口，那里的血肉仍在微微颤动，仿佛在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抗争。
蓝毛灵鼠蜷缩在李江手边，颈间月牙印记彻底熄灭，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它还活着。小家伙不时用鼻尖蹭蹭李江的手指，毛茸茸的尾巴无力地扫过他的手腕，像是在呼唤那个总能给它注入星辰之力的主人。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来，将李江染血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那抹刺目的红在灰暗的天色下格外惊心。
“不能等了……”沐瑶猛地咬牙，泪水混着海水从脸颊滑落，滴在李江胸口。
滚烫的泪珠砸在伤口上，竟让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小心翼翼地将李江放平在沙滩上，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那是件月白色的锦袍，边角绣着紫霄宗的云纹，此刻却被海水浸得半湿，贴在李江身上，勉强能抵挡些海风。又把蓝毛灵鼠揣进怀里护住，小家伙在她温暖的衣襟里动了动，发出细若蚊蚋的呜咽。
灵渊珠被她攥在掌心，蓝光陡然亮起，在她身后凝结出一对半透明的水翼。
水翼边缘泛着细碎的光点，那是她燃烧自身灵力催发的速度，每一次扇动都让她的脸色更苍白一分。
她俯身最后看了一眼李江苍白的脸，他唇角似乎还残留着那句未说完的话，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即使昏迷也在咬牙坚持。
沐瑶用力闭了闭眼，转身冲向海天相接之处——那里有一艘刚刚靠岸的渔船，是附近渔村的渔民在此避雨。
“船家！求求你！”沐瑶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水翼拍打空气的声音惊得渔民连连后退。
那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渔网，见她背后突然展开一对闪着蓝光的翅膀，吓得手里的渔网都掉在了地上：“妖怪……妖怪啊！”
“我不是妖怪！”
“扑通”
沐瑶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猛地收了水翼。
一声跪倒在渔船前的泥地里，膝盖砸在坚硬的船板边缘，疼得她眼前发黑。
“我愿以这颗灵珠相赠，求你送我们去最近的仙门据点！”
“他快不行了！”
她顾不上疼痛，将灵渊珠举过头顶，珠子在阴云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将她沾着血污的脸庞映照得一片莹白。
渔民看着那颗珠子，又看看沙滩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终究是恻隐之心占了上风。
他身后的船舱里探出个老婆婆的脑袋，颤巍巍道：“大柱，看那姑娘不像坏人，那小伙子……怕是真快不行了。”
被叫做大柱的渔民咬了咬牙，扔掉手里的船桨：“姑娘快起来，救人要紧！”
两个渔民跟着沐瑶跑向沙滩，小心翼翼地将李江抬上渔船。船板是粗糙的木头，李江被抬上去时，后背的伤口蹭到木刺，疼得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
沐瑶连忙垫上自己的外袍，让他平躺下来。船板摇晃间，李江胸口突然发出一声轻响，那枚被沐瑶放在他怀里的星核碎片竟自行浮起，柔和的白光缓缓流淌，如同一条小蛇钻进他的心口。
“这是……”沐瑶瞳孔骤缩。
她清晰地看到，星核碎片没入的地方，李江原本不断渗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结痂处泛着淡淡的金光，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从他体内扩散开来，像初春解冻的溪流，虽然纤细，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生机。
灵渊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蓝光与星核碎片的白光交相辉映，在船舱里织成一张流光溢彩的网。
沐瑶怀中的蓝毛灵鼠突然动了动，虚弱地吱吱叫了两声，颈间月牙印记竟也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像是被这两股力量唤醒的种子。
“星核碎片在救他！”沐瑶惊喜交加，连忙盘膝坐在李江身边，引导灵渊珠的灵力与星核碎片的白光相融。
两种力量如同溪流汇入江河，在李江体内缓缓流转，所过之处，碎裂的经脉竟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自我修复。
她能“看”到那些断裂的经脉末梢像藤蔓般相互缠绕、愈合，丹田气海处原本破碎的气旋，也开始重新凝聚成细小的光点。
渔船在风浪中颠簸前行，渔民们早已被眼前的异状惊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着橹。海浪拍打着船舷，发出“砰砰”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与死神的赛跑加油。
沐瑶全神贯注地催动灵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李江的手背上。她能感觉到，星核碎片中蕴含的力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那是一种纯净到极致的生命之力，仿佛能逆转生死，连空气中的咸腥味都被这股力量净化成淡淡的草木清香。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风浪渐渐平息。渔船驶入一处海湾，岸边隐约可见一座青石牌坊，上面刻着“望月坞”三个古字——这是东海一带最小的仙门据点，隶属青岚宗，平日里只负责监察附近海域的妖兽动向。
牌坊旁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凡俗止步，仙凡有别”八个大字，此刻却被海浪冲刷得有些模糊。
“到了……”渔民大柱颤声说道，手里的橹“哐当”一声掉在船上。
他看着船舱里笼罩在光华中的两人一鼠，嘴唇嗫嚅着，终究没敢多问。
沐瑶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李江，发现他胸口的起伏已经明显了许多，脸色也不再是死灰般的苍白，而是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蓝毛灵鼠趴在李江肩头，月牙印记的光芒虽弱，却稳定了下来，小家伙还用爪子轻轻挠了挠李江的耳朵，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好转。
“多谢船家。”
“此珠送你，权当谢礼。”
“它能净化水源，滋养田亩，护你一家平安。”
沐瑶将灵渊珠放在船舱里，珠子在晨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渔民大柱看着那颗珠子，又看看沐瑶抱着人快步上岸的背影，终究是叹了口气，将珠子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老婆婆在一旁道：“这珠子怕是不一般，咱们可不能乱传，就当是积了阴德。”
望月坞的守将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青岚宗的灰布道袍，腰间挂着块刻着“守”字的木牌，修为在筑基境巅峰。
“来者何人？”
“此地乃青岚宗据点，闲人免进。”
他正坐在牌坊下的石凳上擦拭佩剑，见沐瑶抱着一个重伤之人匆匆赶来，眉头立刻皱起。
“晚辈沐瑶，紫霄宗弟子！”
“我同伴身受重伤，还请前辈借宝地一用，容我为他疗伤！”
沐瑶急声道，取出腰间的宗门令牌，那是块玉牌，上面雕刻着紫霄宗的云纹和她的名字。
老者见令牌上的紫霄云纹，神色稍缓——紫霄宗乃是修仙界七大宗门之一，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是……凝丹境修士的气息？”
“他伤成这样，是遭遇了魔道修士？”
但当他目光落在李江身上时，却瞳孔一缩。
李江身上虽有灵力波动，却掺杂着浓郁的魔气残留，显然是刚与魔道高手交过手。
“是幽影盟的黑煞！”
“前辈，他快撑不住了！”
沐瑶咬牙道，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老者不再多问，侧身让开道路：“随我来，坞内有疗伤用的聚灵阵。”
他站起身时，沐瑶才发现他左腿有些不便，走路时微微跛着，想来是早年受过伤。
望月坞不大，更像是个加固过的渔村，四周砌着丈高的青石墙，墙上刻着简单的防御符文。中央庭院里果然有一座简陋的聚灵阵，阵眼是块半人高的白玉石，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显然用了有些年头。
“此阵只能汇聚三成天地灵气，聊胜于无。”
“姑娘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坞里还有些疗伤丹药，虽不及你们大宗门的灵丹，却也能吊住性命。”
老者引着沐瑶将李江放在阵眼，又取出几块中阶灵石嵌入阵基。
“多谢前辈！”沐瑶感激不尽，立刻盘膝坐下，再次催动灵渊珠与星核碎片的力量。
沐瑶咬牙道，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声音都在发颤，沐瑶咬牙道，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清灵丹”，想喂给李江，却发现他牙关紧闭，只能捏碎丹药，将药粉一点点抹在他的唇上，借着灵力送入他口中。
聚灵阵启动，稀薄的灵气缓缓汇入李江体内，像细雨滋润干涸的土地。星核碎片的白光在他心口流转，如同跳动的心脏，每一次闪烁都有更多的生命之力扩散开来。李江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喉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像是在梦中挣扎。
“李江！”沐瑶又惊又喜，连忙加大灵力输出。
她能感觉到，李江体内的生机正在迅速复苏，那些修复的经脉开始输送灵力，丹田处的气旋也越来越凝实。
就在这时，李江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不仅将聚灵阵的灵气席卷一空，连沐瑶灵渊珠的蓝光和星核碎片的白光都被猛地拽了进去。
他心口处光芒大盛，整个人竟缓缓悬浮起来，周身环绕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那些光点不断旋转、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天地灵气疯狂吸入其中。
“这是……破而后立？”
“他这是要借机突破境界？”
“重伤之下强行突破，这简直是疯了！”
老者失声惊呼，手里的佩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修仙界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重伤修士最忌讳灵力剧烈波动，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沐瑶心中一动。她想起李江之前说过，星核碎片蕴含着开天辟地时的本源之力，或许正是这种力量在修复李江身体的同时，也触发了他体内潜藏的突破契机。
他之前本就处于凝丹境初期巅峰，离中期只有一步之遥，这次黑煞自爆的冲击虽重创了他，却也打碎了他体内的桎梏，加上星核碎片的本源之力催化，竟阴差阳错地迎来了突破。
悬浮的李江突然睁开眼睛，眸中没有焦点，只有纯粹的星光在流转，像是两颗燃烧的星辰。他体内的灵力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涌，原本破碎的丹田气海处，竟有新的气旋在缓缓凝聚，而且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磅礴，那气旋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金色，正是星核碎片的本源之力。
“不好！他的意识还没清醒，这样强行突破会走火入魔的！”沐瑶脸色剧变。
她能感觉到，李江的识海此刻一片混乱，各种破碎的画面在其中翻腾——沉渊宫的爆炸、黑煞狰狞的脸、沐瑶绝望的眼神……
这些画面化作狂暴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识海屏障，若是屏障破碎，他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变成个没有意识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