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那道漆黑的裂痕,竟带出了一串细微而诡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拨动算盘,每一声都清脆得令人心悸。
“嗒……嗒……”
那声音仿佛直接敲在人的命脉上。
苏半语的脸色瞬间煞白,她猛然抬头,盯着那道裂痕,仿佛在看一个正在张开的噬魂之口。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右手食指的指骨已然弹出,尖锐的骨节在脚下的沙地上一划而过。
沙粒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无风自动,以那第二十四根信芽为中心,围成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沙圈。
“不对劲!”她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普通的裂痕,是‘命隙’!沙盘逆旋,此门向阴。这不是人走的门,是‘约外之物’进来的口!”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在裂痕的边缘。
就在那里,一缕比夜色更深邃的墨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从缝隙中渗出,如同一滴墨汁滴入清水,无声无息地晕染开来。
那墨痕中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笔锋,凌厉中带着一丝决绝,似曾相识。
“这字迹……”苏半语的瞳孔骤然收缩,“像白七的笔锋……可她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吗?”
“白七……”一旁的墨三姑咀嚼着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球转动了一下。
她没有片刻犹豫,从怀里掏出一个油腻的小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浓烈的尸油味混杂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将瓶口对准自己的眼角,倾倒出一滴蜡黄色的油膏。
那油膏一接触到她的皮肤,便迅速融化,化作两条油线,渗入她的双眼。
墨三姑的瞳孔瞬间被一层油光覆盖,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虚幻而扭曲。
沙地、信芽、驼爷和苏半语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道裂痕深处无限延伸的黑暗。
黑暗的尽头,是一座空旷无人的殿堂,殿堂中央,一道虚幻的身影正立在那里。
那身影正是白七。
她身形飘渺,几乎透明,手中却紧握着一支笔,正在一张无形的契约上书写着什么。
她每写下一笔,身影便会黯淡一分,仿佛正在用自己的存在本身作为笔墨。
一阵微弱的低语穿透虚空,直接在墨三姑的脑海中响起:“我写过‘不立之约’,触犯了禁忌,便成了‘不该存之人’……可约未终,我不能散,魂魄被强行拘于此地,日夜书写,不得解脱。”
写下又一笔后,白七的虚影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直望向林阎所在的方向。
“还差最后一笔……这无名之契的最后一笔,需要……收契人的血。”
墨三姑闷哼一声,眼角的尸油瞬间蒸发,眼前的幻象也随之破碎。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沙哑地说道:“她在写一道契,一道以她自己为代价的死契!她被困住了,需要林阎的血来完成契约,才能得到解脱。”
听到“血”这个字,林阎的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就要上前。
他体内的巫血天生对这类契约之物有着强烈的排斥和克制,他有把握在缝隙彻底洞开前将其封印。
“别动!”驼爷一直沉默的身影却如山一般横亘在他面前,那只干枯的手掌按住了林阎的肩膀,力道不大,却沉稳得无法撼动。
“那不是门,是‘契引’。”驼爷的声音比风沙还要苍老,“它本身就是契约的一部分,你若靠近,你的气息、你的影子、甚至你的意念,都会被它捕捉,瞬间成为‘应约者’。到那时,就不是你想不想签,而是契约会不会放过你了。”
说着,驼爷缓缓解下腰间那个从不离身的铜铃。
他将铜铃托在掌心,轻轻一摇。
诡异的是,铜铃明明在晃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在他们脚下的沙地上,那圈由苏半语布下的逆旋沙圈旁,一行新的沙粒文字却凭空浮现,字迹工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写下:
“运林阎,到无钟庙,子时三刻,不得延误。”
驼爷看着那行字,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我与‘信芽’签的是活人契,运送活人到指定地点。可现在,它让你去的地方……是死约之地。”
“那就别让他走!”苏半语冷笑一声,指骨在掌心捏得咯咯作响,“门开了,可路断了。只要我们拦住他,拖过时辰,这契约自然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