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步已走,一步未留。
这十个字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寒意,让林阎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并非警告,而是一句冷漠的宣判,如同棋手落下最后一子,宣告棋局的终结。
他凝视着那些由叶脉构成的字迹,忽然间,瞳孔微缩,他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每一根信芽的根部,都缠绕着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线,这线不是植物的根须,泛着非金非玉的幽光,深深地埋入黄沙之下,朝着视线无法企及的地平线尽头延伸而去。
“不是信芽……这不是信芽……”站在一旁的老癫道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叫,他疯了似的扑倒在地,用那双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颤抖地抚摸着其中一根细线,像是触碰着世间最可怕的禁忌。
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狂热,嘴里喃喃自语:“是‘命线’!我当年……我当年直播山海战役最后的情景,天道崩碎的时候,我看到过……沙海里有个影子,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影子……他就在数线!一根,一根地数!”
老癫道的话语颠三倒四,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苏半语缓缓蹲下身,雪白的指骨在身前的沙地上一划,动作轻柔,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沙粒自动向两侧分开,一座线条古朴的庙宇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
“数守庙,”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供奉的是一尊‘无面神’,庙里的香火,都来自于那些还未曾降世的‘未出生者’。传说,庙里悬着一口钟,钟声每响一次,世间所有生灵的命盘就会随之转动一圈。”
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望向林阎,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我小时候曾被长辈带去过那座庙的门前,可守庙的人看了一眼,就说我‘不在数中’,是个异数,没有资格进去。林阎,你所以为的每一次破劫求生,或许都只是在那口钟的引导下,走在他们早已为你算好的路上。”
“既然有路,那就循着路找过去。”林阎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伸手便要去触碰那些丝线。
“别碰!”墨三姑厉声喝止了他,“这些命线无形无影,凡俗之物触之即断,凡人之脚踩之不留痕迹。想要追踪它,只有一种东西能看见它的轨迹——‘无痕脚印’。”
说罢,她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个黑陶小瓶,拔开瓶塞,一股令人作呕的尸油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毫不犹豫地将瓶中的尸油泼向身前的沙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空无一物的沙地上,被尸油浸染的地方,竟缓缓浮现出一串串极其清晰的脚印。
但这些脚印却与常人完全相反,脚尖朝着后方,脚跟朝前,仿佛是一个人在倒着行走。
秦九棺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却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这是‘逆履者’的脚印。古籍记载,他们是天道的奴仆,行走于阴阳夹缝之中,替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清点世间的命数。每走一步,便有一个人的命运被定下。”
驼爷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些反向的脚印,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我在这条路上运货三十年,见过活人,见过死人,也见过不活不死的东西……可我从没见过这种脚印。它不属于阳世,更不属于阴间,它……它根本就不该存在!”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一条被算计到死的路。
林阎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抹巫族独有的血色纹路在他眼底深处悄然亮起。
那是逆视之纹残余的力量。
他将指尖咬破,挤出一滴殷红的巫血,轻轻抹在眼皮上。
刺痛感传来,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