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年后,他在一场慈善晚宴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云淑玥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套装,身边站着温润如玉的男伴,她的笑容从容优雅,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怯懦和依赖。
他想上前,却看到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男伴温柔地将手放在她的腰上,眼神里的珍视是他从未给过的。
那一刻,高栈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他亲手推开的那个人,是他这辈子再也找不回来的光。而他余生所有的悔恨,都只是对当年愚蠢和残忍的迟来的惩罚。
高栈攥着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指节泛白。他站在云淑玥公寓楼下等了整整一夜,晨雾打湿了他的西装,却没等来她回头看一眼的可能。
这时,助理匆匆赶来,递上一份加密文件:“高总,这是沈氏集团的内部审计报告,刚从沈碧瑶助理的电脑里恢复的。”
文件点开的瞬间,高栈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里面清晰地记录着沈碧瑶伪造孕检报告的全过程——从买通医生到贿赂护士,甚至连那张显示怀孕六周的B超单,都是用她表妹的检查结果PS的。更刺眼的是一段录音,沈碧瑶对着电话那头的父亲冷笑:“高栈就是个傻子,被我耍得团团转。等我拿到盛世的股份,就把云淑玥那个贱人和她爸当年的烂账一起翻出来,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砰”的一声,高栈将手机砸在地上,屏幕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想起云淑玥被拖走时通红的眼眶,想起她颤抖着递出孕检报告的样子,想起手术台上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被他亲手葬送的骨肉。
他疯了一样冲进沈氏集团,沈碧瑶正在会议室里和董事们炫耀即将到手的盛世股份。看到高栈满身寒气地闯进来,她脸上的得意僵住,强装镇定:“阿栈,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通了……”
“想通了。”高栈将文件甩在会议桌上,伪造证据散落一地,“想通了怎么让你和你爸,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沈碧瑶的父亲沈宏远脸色骤变,拍案而起:“高栈!你少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高栈冷笑,按下手机录音键,沈碧瑶刚才那番恶毒的话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还是说,你们更想聊聊十年前,沈宏远是怎么伪造证据,诬陷云淑玥父亲挪用公款,再低价吞并云家产业的?”
这话像惊雷炸响,沈宏远瞬间面如死灰。当年他为了抢占市场,买通银行职员做假账,又让沈碧瑶模仿云父笔迹写“认罪书”,这才把云家逼上绝路。他以为时过境迁无人知晓,却没想到高栈竟连这些陈年旧账都翻了出来。
沈碧瑶慌了,扑上来想抢手机,却被高栈一把推开:“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哦,不对,根本就没有孩子。”他拿起那份伪造的孕检报告,对着众董事扬了扬,“沈小姐为了嫁入高家,真是费尽心机。可惜啊,演技太差,连B超单上的医院名称都忘了改。”
董事们哗然,看着沈碧瑶的眼神充满鄙夷。沈氏股价本就依赖和盛世的合作,如今丑闻曝光,众人纷纷起身离席,嘴里骂着“骗子”“无耻”。
沈碧瑶瘫坐在地上,看着父亲被赶来的经侦人员带走,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化为泡影,突然尖叫着冲向高栈:“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心里一直装着云淑玥,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高栈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你走到今天,是因为你贪得无厌,心狠手辣。至于淑玥……”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沈碧瑶最终因涉嫌商业欺诈被提起公诉,沈氏集团宣告破产。她在法庭上哭着忏悔,说自己只是太爱高栈,可没人相信。狱警带走她那天,她透过铁窗看到高栈站在法院门口,手里拿着一束白菊,那是云淑玥最喜欢的花。
高栈没有再去找云淑玥。他将当年吞占的云家产业全部归还,又以云淑玥的名义成立了慈善基金,专门帮助被诬陷的企业家家庭。他每天住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对着墙上那张早已泛黄的合照发呆——照片里云淑玥笑靥如花,正踮脚为他整理领带。
直到半年后,他在一场公益拍卖会上远远看见她。她剪短了头发,穿着简约的黑色长裙,身边站着一位温文尔雅的律师,两人正低声讨论着什么,眉眼间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平和。
律师体贴地为她披上外套,她抬头一笑,阳光落在她脸上,像碎了一地的星光。
高栈握紧了手里的白菊,花瓣被捏得变形。他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道歉和补偿都显得苍白。他亲手将那束光推开,如今她在别人的世界里重新发光,而他,只能站在阴影里,用余生承受这份迟来的、永无止境的悔恨。
深秋的雨敲打着盛世集团顶楼的落地窗,高栈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办公桌上摊着一份加密邮件,发件人栏是空的,附件里只有一张老照片——泛黄的相纸上,年轻的沈宏远和一个陌生男人并肩而立,背景是十年前云家工厂的仓库,两人手里都拿着同样的黑色公文包。
更刺眼的是照片背面的字迹,用红墨水写着:“云家的火,不是意外。”
高栈的心脏骤然缩紧。他一直以为沈宏远只是诬陷云父挪用公款,可“火”字像淬毒的冰锥,扎进他记忆深处——云家当年破产前,工厂仓库确实起过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账目,也让云父彻底背上了“销毁证据”的罪名。
这时,手机震动,是监狱打来的电话。看守的声音带着迟疑:“高先生,沈碧瑶刚才在放风时突然晕倒,送医后查出……她怀孕了,三个月。”
高栈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三个月前,正是他被沈碧瑶蒙骗,和她有过短暂纠缠的日子。
雨势渐大,模糊了窗外的城市轮廓。他忽然想起云淑玥离开那天,她拖着行李箱走过玄关,鞋柜上放着的那盆白菊开得正盛,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当时他只觉得碍眼,如今才想起,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时,他亲手种下的。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眼底的寒意。沈碧瑶肚子里的孩子,照片里的陌生男人,还有那场被刻意遗忘的大火……所有线索像散落的拼图,正在慢慢拼凑出一个更狰狞的真相。
而远在另一座城市的云淑玥,正对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匿名信息皱眉。信息只有一句话:“小心你身边的人,他知道的比你想的多。”
她身后,那位温文尔雅的律师端着热牛奶走来,笑容温和:“在看什么?”
云淑玥关掉信息,抬头笑了笑,却没注意到律师袖口露出的那块手表——和照片里陌生男人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雨还在下,仿佛要洗尽这座城市所有的秘密。可有些秘密一旦被揭开,只会牵扯出更深的泥沼,将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