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没关系?”周正猛地将现场照片和纤维报告推到他面前,“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刘育树坠楼的图书馆四楼窗台外侧,会留有与你家中一件夹克完全相同的织物纤维?根据肖杰的证词,他离开时刘育树还活着,且情绪虽然激动,但并无立即自杀的迹象。那么,在肖杰离开后,到保安发现尸体前,那关键的几分钟里,是谁去了四楼?谁的衣服纤维留在了窗台?谁又仓促地擦拭了窗台内侧的痕迹?!”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张万云死死盯着那些照片和报告,额头上冷汗涔涔。
许阳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张万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查过你的通话记录和校园监控。案发当晚,你的车在七点四十分左右进入校园,停在了离图书馆不远处的教职工停车场。八点零五分,你从行政楼方向走向图书馆,八点十七分,你匆匆返回停车场离开。这段时间,恰好覆盖了肖杰离开,到李奎发、肖杰‘发现’尸体的区间。”
他转过身,目光冰冷:“张万云,你去图书馆四楼见了刘育树,对吗?你们谈了些什么?是不是他掌握了你们经济问题的确切证据,用来要挟你,或者要求你自首?谈判破裂了,是吗?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肖杰曾经提到过,他与刘育树见面的时候,他带了有十万元的现金,但是在案发现场我们却一分钱都没有看到。”
“我没有!我没杀他!”张万云嘶吼起来,风度尽失,“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去劝他!让他别把事情闹大!那会毁了学校,毁了很多人!”
“劝他?”周正紧逼不放,“怎么劝?用钱?用前途?还是用威胁?窗台是你擦的吗?为什么擦?上面留下了什么?你的指纹?还是你们争执的痕迹?”
张万云的心理防线在专业、密集的攻势下开始碎裂。他瘫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没推他……他自己……他自己很激动,说要让一切都曝光……他站在窗边……我拉他……我只是想拉他回来……他挣扎……然后……然后就……”
根据张万云的讲述,他描述了一个“意外”:刘育树情绪激动欲跳楼,他上前拉扯阻止,在争执推搡间,刘育树失足坠楼。他惊慌失措,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窗台上可能留下的指纹和掌印,然后仓皇逃离。他声称自己离开时,刘育树并未坠楼,只是摔倒在窗边,他以为没事了,没想到……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尤其是与肖杰的证词、李奎发听到的声音时间点对不上。但无论如何,他承认了自己在案发关键时间出现在现场,并且一定是与刘育树发生了肢体接触,而他衣物袖口上的血迹恰好能证实这一点。
就在这时,王辉接到电话,低声向许阳和周正汇报:“许支,政委,张万云夹克袖口的血迹,DNA初步比对结果出来了……与刘育树的DNA对上了。”
铁证如山。
许阳看向张万云,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的悲哀:“张万云,你现在涉嫌重大经济犯罪,以及……过失致人死亡,甚至可能是故意杀人。我们需要你从头到尾,把事情交代清楚。每一个细节,每一笔钱,每一个人。”
天亮了。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刑侦支队的窗户上。
张万云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开始逐步交代。一个以他为核心,利用学校基建、采购、甚至学生课外活动经费等名目,通过虚开发票、关联交易、炒股洗钱等方式,侵吞公款、收受贿赂的网络渐渐浮出水面。牵扯其中的,不仅有学校的后勤、教务部门个别人员,甚至还有新区教育局的个别干部,以及校外多家供应商。
刘育树,正是因为深度参与和张万云一起的“炒股”,逐渐从账目异常中察觉到了端倪。他起初试图私下劝说张万云收手,但张万云已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刘育树又发现了肖杰的采购问题,两相结合,更觉事态严重。他的正直和责任感让他无法沉默,但他也深知此事牵连甚广,因此在举报前,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分别约谈了肖杰和张万云。
然而,他的善良和最后的劝诫,在张万云看来已是致命的威胁。
在案发时,张万云听见了刘育树和肖杰的对话,在听到刘育树给肖杰下最后通牒以后,他预感不妙。肖杰离开后,他上楼与刘育树对峙。他最初或许真的想“说服”或“收买”刘育树,但刘育树的坚决态度让他恐慌。争执中,悲剧发生。无论是故意推搡还是“意外”失足,刘育树的生命都在那个夜晚戛然而止。
关于警方对违法犯罪的侦查到这里已然全部明朗,但是对刘育树和肖杰分别涉嫌的职务犯罪的问题还有待处理。事情到这里,似乎也可以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