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光等人听着前边顾自欢喜,待唐离最后一句出来,顿时齐声色变道:“少爷”
“走不了了。”唐离此时的表情平静的似乎没有一点波澜,“依大唐律,凡遇战事,所有朝廷官吏不得在百姓之前擅自逃离先不说能不能出城,无论亮不亮明身份,我现在都是凌州职品最高的官员,站在这个位置上,别人或许都能走,我又怎么走”
唐离这句话顿时说的众人哑口无言,如今不亮明身份怕是连货栈都不出了,更别说紧闭的四处城门了。而一旦亮明身份,却更是走不了,面对这样的状况,唐光等人一时间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即便不说这些,就是有机会,我又岂能真的就走弃民于水火,畏敌怯战,与其背着这样的名声苟活于世,我倒不如死在这凌州来的痛快”虽然语声依然平静,但唐离的眼神中分明点起了两簇细小的火苗儿,回身扫视了唐光等人一眼,“若不是适逢其会,我等只怕一辈子也经历不了这样的场面。这是天赐予的好机会,男儿本自重横行你们哭丧着脸做什么”
退无可退,形势至此,加之唐光等护卫都是少壮年纪,被唐离这几句话一逼,顿时也都激出了骨子里的豪气,当下也不知是何人带头,就见这二十余护卫躬身齐喝道:“我等愿追随少爷与凌州共存亡”
“好”口中赞了一句,唐离将这些护卫复又扫视了一遍后,淡淡挥手道,“既如此,就下去准备吧”
目送这些护卫离去,唐离乃转身道:“宝珠,你怕吗”
怀抱着红云大氅,宝珠走到窗前的唐离身边细心的为他披上,系着纽带的同时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轻轻的摇了摇头。
退后一步见大氅披的端正了,宝珠才低声道:“奴婢自来胆子就小,打仗要死人,又哪儿能不怕”言之此处,抬起杏眼迎上唐离的眸子后,宝珠柔软而又坚定的补充了一句道,“但只要能在少爷身边,奴婢就是心中再怕,也尽能忍得住的。”
“好,你这说的是实话,不瞒你说,少爷我也怕”伸手将宝珠紧紧搂入怀中,沉吟片刻后,唐离咬牙笑道,“不过怕也没办法,谁让我姓了唐”
唐离的话宝珠似懂非懂,但这样的时刻她却也没问,此时的她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感受少爷怀抱的温暖上,有了这样的温暖,别说杀人的战场,纵然是十八层修罗地狱便又如何
一时间两人都自无语,良久之后,远眺窗外的唐离才又传出一声呓语般的轻叹:“真美呀”
“什么”
对于宝珠的亲问,唐离并不曾回答,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近处的长街及凌州城池,远处是大唐苍茫而壮美的连绵三河,越陇右道,关内道,唐离的目光落在了地平线的更远处,那里,依稀便是盛世的中心与起点,此时,他的脑海中早已清空了一切,忘记了朝廷皇帝,忘记了日日牵挂的家人,甚至忘掉了自己,在这个时刻,唐离心中眼中便只有那座熠熠生辉,历千万年时光而不朽,永远散发着万丈光芒的黄金之城
第二天一早,当天边刚露出第一道晨曦后不久,低沉的牛角号声终于在凌州城外鸣响,在片刻的沉寂后,漫天遍野的喊杀声蓦然而来,几乎是在瞬间,原本就不曾熟睡的凌州城中百姓意识到,战争,真的来了
一旦战事真的开始,凌州城中的管制就愈发的严厉了,货栈中的商旅们只能一步不出的听着外边震天的喊杀声,与此同时,小心的揭开窗户帘幕的一角向外窥看长街上急匆匆来回调动不停的兵马。
这撕心裂肺的喊杀声从开始响起,几乎就从不曾中断过,其中更数次夹杂着报警的金锣声声,愈发的增添了城中原本就厚重不堪的紧张气氛,因货栈离城头近,所以这些声音听得就分外清楚,自然的气氛也就更为压抑。
从晨曦初露杀到月兔东升,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的喊杀声起来的较晚一些,但也没能晚上多少,等城内百姓心不在焉的刚把早饭吃完,催命似的牛角号声也如期而来,吃饱喝足的吐蕃人几乎是片刻不多耽搁的开始蜂拥往凌州城头涌来。
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慢过,当太阳终于滑过中天的下午时候,随着一小队满身血污的军士推开紧闭的大门而入,处于压抑宁静下的货栈开始嘶马喧天的闹腾起来。
背负猎弓,身披软甲的唐光快步跑到唐离的房前,透过洞开的大门向内看了一眼后,原本正欲说话的他连忙住口止声。
屋内,唐离的风仪及装饰明显经过细心的修饰,漆黑的长发用纯白的单丝罗缎带轻轻的扎缚,墨色流光中的一线洁白衬得那朗目修眉的面容愈发的唇红齿白,如此的清俊只使人不可逼视。身上穿着的是与发带同色的纯白单丝罗儒服长衫,甚至连脚上的软履都是一色的白,唯一例外的就是腰间那围洞庭红玉制成的玉带,极品洞庭红玉散发掩盖不住的红光,这红光恰似赤子的丹心,坐定之外是不含一点杂质的纯净。
当此之时,白衣玉面的唐离正凭窗而立,他的手上似是漫不经心的玩弄着一支尺八长箫,而在他身后一步远处,同样是一身白裙的宝珠手捧着一樽满斟的河东葡萄酿静静而立。
似有若无的侧身瞥了门外的唐光一眼,凭窗远眺的唐离按箫于唇,任双眼滑过远处的连绵起伏的大地,片刻之后,一缕苍茫豪壮的箫音在室中蓦然而起。
“瞎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后而来的一个军士话刚说出一半儿,带看清楚了房中的一切后,竟也不自觉的收了声,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了门边唐光身旁。
屋内两人丝毫没有被这军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