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她赶过去看到眼前一幕,当即眼前一黑,几乎要被气死。
因为出事的根本不是她两个弟弟,而是她开垦出来的种的实验蔬菜。
原本这些是郑绸在料理,但她跟她父亲去岭南,许栀那会儿又以为自己后半辈子会一直待在大泽乡,就把这事给了魏咎,魏咎推广水车,又涉及基础粮食麦黍水稻的推广,蔬菜水果不是当务之急,也就进展缓慢。
她搞不来土豆玉米这种跨过大洋才能获取的东西,但她可以把一些蔬菜的品种和产量提高。
好在她有一个足以招揽到人才的身份。她从楚国回来之后,把嬴政给她来修缮芷兰宫的拨款,花在了这上面。
也正是因为芷兰宫如旧,李左车才能从他哥哥口中的地方翻进来。
故而许栀从来没把她们看成是宫人,而是专业技术人员,她想,这些姑娘真的很有想法,频频提出了不少嫁接等实操办法。
农事多杂,务农更是辛苦。
说来惭愧,许栀集中耕地除草的时候除了刚刚来那会儿,便也只有这二十多天。
她害怕十多年的潜移默让她忘记自己来自哪里。
她思索着赵高的话——奴性。她维护大秦的统治,是因为对她父皇的膜拜吗?是因为公主的身份吗?是因为皇权的叩首吗?
重重霜雪覆盖下来,倾轧着。让她模糊,鲜血淋漓地做出了法律条范之外的举止。
午夜梦回,她惊惧不已,头颅尸骸会朝她涌来,带着恨意的目光直朝她袭来。
安全自在,离她渐行渐远。
她不怕杀人,不惧怕杀死坏人,她害怕的是她把杀人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当场是她的权力。
燕月不会知道,她在晚上哭,除了张良,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还好,她被拘禁了。
这件拥护她的朝臣看来是件有失偏颇的事。好比陈平,他知道在骊山行宫上面,嬴荷华真的什么也没做。
但许栀心甘情愿。被关在狱中,甚至让她如释重负。
赵嘉虽不是死在她手里,但她难辞其咎,她是有罪的。
而嬴政并未因为他是赵国宗室之人,不因为赵嘉曾是他仇敌的缘故,而放弃对女儿、信臣的处置。
秦国,秦朝,还是以法度为准绳的。
她维护的是本来可以很好延续下去的可能,是原本就该循序渐进得以改变的希望。
她有私心,那大抵是当了快二十年的秦国公主,她也不愿秦国先祖,她父皇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被毁于一旦,不得善终。
许栀看着她辛苦培植的这些作物被作践了的时候,她最先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心疼。
见到她来了,十来个宫女赶紧伏下了头,不足求饶,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住发抖。
许栀觉得很奇怪,她不曾言辞厉色,更别说对她们动过什么刑法。
如果是因为意外,她也不会过多责备。
她们怎么这般害怕?
跪在最前面的少女好像就是刚才来敲门的那个。
小拂是大梁人,被魏咎选来的民女。她生得柔弱清秀,很擅长种植草药之类的作物。若非她,她也不知道原来萝卜是种很耐寒的作物,无需复杂的田间管理,即使是缺乏种植经验的人也能尝试,适合饥荒前普遍撒种,且水分多,干旱时候能救命。
“殿下,公主殿下!奴婢罪该万死,求公主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把损坏的苗都补种好,日夜守着不让再出半点差错!”
小拂跪在雪地,青绿色宫装沾了不少雪和碎叶,脸始终埋在地上,点头如捣蒜。
许栀以为宫女们可能是听公子高他们说了什么,以为她会把外面对朝官那套东西用在她们身上。
“你起来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小拂只在抖,“殿下……”
阿妤方才就只看到棚子塌了,看到公子高的口型,她才跑去找嬴荷华。
她正想迈出一步去扶小拂起来帮嬴荷华问是什么事,却被人给拽住了。
“别说话。”公子高说。
李贤才看到一旁面色苍白的公子高,眉心一沉,很快道:“臣见公主殿下此处有些宫内事要处理,两位公子逗留许久,天色将晚,不如臣送公子回咸阳宫。”
“是。”嬴高这才忽然回过神,后退一步,向李贤一揖,“李大人说得不错。”他酝酿了很久,才说话,“亥弟,这事情阿姐会处理……你和我回宫吧。”
许栀还没说话,听到胡亥的声音。
他跑到她身边,一把就抱住了她的腰,埋在她身前,声音也带着哭腔,“阿姐,阿姐,都是亥儿不好,我不该把东西乱扔。”
他仰着脸,手抓住她的袖袍,上下地晃,“阿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你的棚子弄塌。”
“我已经很用力想要把那个木头扶起来,但是,很重,我没办法。”
说着,他抓她袖子,许栀才看到他手背上那一道口子,上面有白色药粉,已经是处理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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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要怪亥儿。”
随后,胡亥感到他背上被人拍了拍,很快,他朝她的姐姐笑着,然后似有似无的瞪了地下的人一眼。
“这些宫人照顾姐姐的花草不周,连架子也没弄稳。”
小拂还是没将头抬起来,额头磕得发红,泪水砸在雪里,“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愿意受罚,还是去杂役房挑水,只要能弥补过错,奴婢什么都愿意做!求公主别把奴婢赶出宫,奴婢家里还有年迈的母亲要养活……”
小拂说了这么多话,但就是不抬头。
太反常。
许栀看了胡亥,他就乖乖的站在那儿,看顾他的宫女赶紧上前拿手巾给他擦眼泪,那宫女怎么也在手抖。
她觉得不太对,上前一步要将小拂给扶起来。
李贤阻止了她。
公子高这时候走了过来。
胡亥看到他哥哥,没再盯着地上的人,笑盈盈地说,“既然姐姐说算了那就算了,”他若无其事仰着头说,“阿高哥哥,天要黑了,我们快点回宫吧。”
嬴高看了眼那小宫女,本要再说什么,却见胡亥立即又拉上了他的手,他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去看着嬴荷华,“我一定去求父皇,让父皇再赐给阿姐一个新的棚子。”
嬴高看着嬴荷华欲言又止,但见李贤,想见他素来与阿姐交好,一定会妥当告诉她真相,也应该会处理后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