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杆象征周家权威的镇字帅旗,被溅上几点粘稠的血浆和脑髓,无风自动地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带着旗杆一起,喀嚓一声,重重栽倒在主人尚有余温的血泊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帅旗倒了……周震玄死了……
被那个如同杀神降世的男人,当着数千人的面,一矛钉死。
时间在众人错愕的眼球里凝滞,连山坡上那些杀红了眼的汉子都愣怔,赵奎铁钎上挂着的肠子还在滴答淌血。
不知哪个角落,哇一声哭出来。
是周震玄的小厮,手里还攥着半截没递出去的符令。
噗通……
又一声倒地的闷响。
一个靠近帅旗的王家修士瘫软在地,裤裆下洇出一大片湿痕,骚臭味混着血腥气弥散开。
“啊……”
尖利的哀嚎,陡然从王铁虎喉咙里炸开。
他离得实在太近,那红白污秽糊了他满脸满脖子,腥味直冲鼻腔。
“周……周……”
嘴唇抖成筛糠,手里的鬼环大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肥硕的身子筛糠一样抖。
“死……死了?就……就这么死了?”
王胖子猛地抬头,看向矛尖染血、正缓缓抽出天矛的姜啸。
那张沾着血沫和脑浆的脸瞬间扭曲到极致,眼神里满是见了活鬼般的惊骇欲绝。
“杀……杀了他,给老子围杀他。”
王铁虎的声音变了调,尖锐嘶哑像被踩了脖子的鸡。
他一边歇斯底里吼叫,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爬退。
“噗……”
一声闷响。
王铁虎肥胖的身子像被无形的大手抽了一鞭子,猛地绷直了。
他狂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脸上扭曲的惊恐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
一个巨大的、沾着血丝的豁口,突兀地出现在他肥硕的脖颈上。
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嗤嗤狂喷而出。
泼墨般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他自己那身名贵的法袍。
“呃……”
王铁虎喉咙咕哝着,胖手徒劳地捂住脖子上的豁口,眼睛死死睁大,满是茫然和不甘。
他想回头看看是谁。
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向前踉跄了两步,如同一截朽坏的烂木桩,轰然砸进自己喷出的血泊里。
肥厚的背部,赫然插着半截断掉的、锈迹斑斑的旧矿镐,镐头深深没入骨肉。
动手的正是先前跟着赵奎冲锋、后来又被震退,摔在一旁的老矿工,铁柱。
他独臂拄着一根烂木头桩子站得笔直。
布满风霜刻痕的老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浑浊的独眼冷冷盯着那还在抽搐的胖子尸体。
“聒噪。”
铁柱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嘶……
周围目睹这一幕的联军修士们,倒吸一口冷气,腿肚子都转筋了。
疯了。
全疯了。
周震玄死了。
王铁虎被一个半残的老矿工一镐子捅死了。
这仗还打个屁啊。
“跑啊。”
不知谁先扯着嗓子破了音地嚎了一嗓子,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恐惧彻底点燃。燎原般烧毁了所有人最后一点抵抗意志。
“逃命啊……”
“周家完了……”
“妈呀……别杀我……”
帅旗周围的周、王两家核心护卫队瞬间崩溃,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像无头苍蝇般推搡着,哭喊着向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兵败如山倒。
山坡上,杀意凛冽的青色流光落下,青玲珑踉跄了一步,强稳住身形。
风扬起她鬓边几缕微乱的青丝,脸上不知何时沾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她顾不上擦,清冷的眼眸望向那道提矛而立的暗色身影。
姜啸刚拔出贯穿周震玄头颅的天矛,矛尖上血珠滚落。
他侧过头,目光隔着混乱奔逃的溃兵,与她的视线相遇。
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带着一身硝烟与血气。
一个驾驭流光从天而降,青衫染血锋芒毕露。
目光交汇处,没有言语。
千言万语都化在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中。
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溃败如瘟疫般蔓延。
但这一刻的喧嚣仿佛被隔开,只余下他们眼中彼此的倒影。
“嘿嘿嘿……”
姜啸擦掉脸上还在滴落的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嘴角上扬露出了一嘴雪白的牙齿,“我没事……”
“你……玲珑,我真的没事……”
姜啸心虚地看了看倒影下的青玲珑,明知道她听不到,还是努力地说了一声。
紧跟着,便是脚下一滑一阵的黑暗,恍惚中坠入到无尽的虚幻中,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