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阴着天,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却也透着几分寒冷。
连爱儿出来的着急,未拿披肩,凉风吹过裙摆,虽觉得冷,倒也没有心情去在乎这份早秋的惊喜。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柄匕首,此刻却像块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
“连姑娘,少爷让我跟着你,夜间下过雨,路上湿滑,您慢点走!”澈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恭敬,却掩不住那丝刻意压低的急切。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将袖子中的物件攥得更紧了些。
连爱儿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昨夜看到的景象,在火光映着的那半边脸,明明灭灭的。
她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一把拉住澈洌的手,往没人的胡同口走,直到耳边的喧闹声渐渐隐去。
“澈洌?”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刀,“你跟在宸轩身边多少年了?”
澈洌的呼吸一滞,却依旧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仿佛与她之间有道无形的枷锁。
连爱儿转身,目光如炬地盯在他脸上。
澈洌被她这一句问给难住了,有点摸不着头脑。
当初扯谎与她说的是主上救过他的命,故而跟在主上身边一年多。可现在已经换了少爷和仆人的身份,再套用之前的很容易露馅。
再者观察连爱儿的眼神中带着凌厉,不知道是不是她想起来什么,权衡利弊下说了实话。
“四年零九个月。”
“看你年龄不大,应与我同岁。那么说你已经快伺候你家少爷五年了,理应很熟悉你家少爷才是。”
“连姑娘,这是何意?”
连爱儿丝毫没有犹豫,往前一步,袖口闪过寒芒,冰凉的触感紧贴着他的脖颈。
澈洌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以他的实力想要反攻易如反掌。
他只是很意外,连爱儿会对他动手?!
他暗暗有了猜测,难不成夫人她恢复记忆了!?
额角渗出一层细汗,如果是真的,主上恐怕不能再与她待在一处了!
“我昨天已经看见了,宸轩他身体有异,你不但不言明还故意隐瞒!宸轩他到底怎么了?你们说寒毒已解,按道理他的情况会越来越好才对,可宸轩的神色有时尽显疲态,咳嗽加剧。”
这把匕首还是宸轩送给她防身用的,她知道宸轩对她的好,她也很重视这个朋友。
宸轩不跟她说,定是不希望她忧心,可作为出生入死的朋友,她做不到冷漠的观望。
“你不要跟我打马虎眼,说什么你家少爷为家族事业操劳过度的话来搪塞我!我要知道宸轩他到底怎么样了!否则,我一刀就杀了你!”
澈洌眉眼微压,对于这把刀架在脖子上一点也不在意。
他很清楚连爱儿是不会真的动手。
没得到回应的她,看着澈洌的眼神更加犀利,又质问一句,“你真不怕死吗?”匕首卡在喉间,一道血痕已然浮现。
看反应,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澈洌知道肯定不能告诉连爱儿实情,但看她如今这副样子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澈洌佯装出一副难言的模样,垂下眼帘,“不是我不说,这件事关乎到我家少爷的秘密。还望连姑娘莫要再逼问!”
“秘密?那你更不该瞒我!我和你们少爷是出生入死的好友,他为了救我屡次遭遇生死之劫。我没看见你瞒就瞒了,可我昨夜都看见了,并且现在都叫你如实摊牌,你还不说!你想要陷我于不义吗?”
“连姑娘,少爷不说是不想让您担心,您何必非要问呢?”连爱儿眉头紧锁,似要发作,“罢了,少爷既然待你极好,想必也不会怪罪我多嘴的。”
连爱儿意外的盯着他,手上的力道卸了几分,满眼都在等待澈洌的坦白。
“这是少爷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二十载遍访名医,无人能治,只能靠药物维持。”
连爱儿忽觉心脏都漏了一拍,“为什么会这样?”
“当年老爷夫人做生意做的很大,因此得罪了许多同行。没想到那些人卑鄙,出高价悬赏江湖人灭李家的口。老爷苦战力竭而亡,而夫人身怀剧毒,在弥留之际诞下少爷。”
“少爷自生下后,就身带隐疾。若非之后习武压制住了病症,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像被抽走了魂,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手中的匕首都握不住了,往后倒退一步,缓缓抬起头,眸中附着惋惜和关切,“怎么会这样?那这病…当真没得医?”
澈洌怕自己编得太过,到时候这些说辞捅到主上面前,他自己的小命不足为奇,就怕主上圆不回来。
故此解释清楚,“少爷的叔父早年有过机缘,见过鬼谷子的鬼医,他老人家的医术高超冠绝天下,曾求过一颗丹药。可保少爷一生无虞,只是…只是若遇内伤或外力的影响,症状会加重,但绝不会死,这点还请姑娘放心!”
连爱儿这三年来也接触过不少医书,岂会不知道这其中含义?
“原来是这样,那不就是活受罪吗?”
鼻头酸酸的,舌尖尝到了一丝苦涩。
她没想到宸轩从小就背负了这么多痛苦。
可他还是活出了自己的模样,成为了一代大侠,匡扶正义,惩奸除恶。
一想到这些时日,他做的,更加觉得宸轩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对自己的好,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明知道身上有病,居然还可以为了保护朋友做到如此。
她连爱儿暗自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帮他找到治疗的法子!
澈洌生怕连爱儿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赶紧嘱咐,“这些秘密家中只有几位叔父知道,少爷是这般心高气傲的人,一旦被他知晓您已了然,定会难受的。”抱拳央求,“还望姑娘,帮澈洌隐瞒!”
连爱儿若有所思的看向云锦楼的方向,收起匕首,藏于袖中,正视澈洌,柔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你说的,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在宸轩面前提起这些事的。”
“既然答应他要给他抓药,总不能空手而归吧!之前替宸轩解毒的时候,全县的医馆我都跑遍了,两条街不算远,我可以自己去的。”
“那不行,少爷特别交代了,姑娘您还在被不明身份的人追杀,没抓到主谋之前绝对不能让您独自落单。小的须得跟您一道,您若是觉得不便,小的可以隐去行踪待在暗处。”
“你与你家少爷都是坦荡之人,我有什么好忌讳的。那就一起吧!正好,去医馆让人帮你处理一下。”连爱儿指了指澈洌,又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连爱儿扭头便走,澈洌吞了吞口水,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他差点以为过不去这道坎了,没想到被自己胡编乱造给化解了!
良坊药馆。
连爱儿给药童写下固本培元的方子,待抓药之际,她还没有忘记去伤药柜子前找找。
“金创药?!在哪呢?”她自言自语的满心挑选着。
药铺老板赶忙上前询问,“姑娘是在找什么?或许您说,我替您拿!”
连爱儿及时反应过来,让开半个身子,指了指身后澈洌的脖子,“我朋友被利器割出血了,需要疗效极好的金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