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离人终成相思意 > 第380章 如履薄冰

第380章 如履薄冰(1 / 2)

江城,天宗。

晨光初透,山岚未散,八月底的山林裹着一层薄纱般的雾气。

远山如黛,轮廓在氤氲中若隐若现,近处层叠的峰峦被晨光染成深浅不一的青灰,仿佛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山径蜿蜒,石阶上覆着昨夜未干的露水,踏上去沁凉沁凉,鞋底沾湿了,却也不恼,反添几分清幽。

慕允儿风尘仆仆地从山外赶回来,到了石室便将所得的情报默写出来,交给代理教头。

她在桌案上扒拉着信息茧子,准备再多领些消息任务,这类的事黑衣大多都不愿意干,又繁琐又吃力不讨好。

和她同批的黑衣,上道的都开始击杀目标了。

只有她慕允儿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完全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可她这也不是没了法子,原以为留下来就可以跟喜欢的人待在一处,就算不能相守默默看着他也好。

可现在呢!

她的身份恐怕是纸包不住火了,自从上次差点被清风逮住之后,她真的很害怕被清风认出来,好死不死偏偏清风还是她这一批黑衣里的领导者。

她的身份是石三,是同批考核里优秀前三的名次,一直躲着不见人,别说是少羽怀疑,但凡有个明白人一查,她就完蛋了!

为了不长时间的待在后山,又怕被有心人起疑,只能谎称身子骨弱,先找些琐事干干,不能让领头的觉得她无所事事,岂不是小命不保。

一个多月都在外面,基本是回来交差一趟,又躲出去七八天,真别说,这法子还不错!

代理教头是继封一和焱溪之后又在金漆黑衣里挑选的一名骨干。

力乔,岁数不小了,快四十了。

原先也是半路出家的江湖猛子,不过就因此否定他的能力是万万不可的,为何他会在众黑衣里脱颖而出呢?

是因为他那耍得虎虎生风,是配上刀法精湛的武功,特别是其中一招力拔山河。

这招,听她同期的师父讲,出手时连暗卫都甘拜下风。

力这字也是顾名思义,乔呢取用与他母姓,叫着叫着也都习惯了。

本来在天宗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名字就是摆设,只有上岸或者能力优秀者可以拥有姓名。

慕允儿挑挑拣拣,选中了四个还算满意的信息茧,正准备离开,外面的守卫便将石门打开,她听到动静往回一看。

一个威严的男人站在门口,那便是力乔代理教头,慕允儿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咯噔一下,如今的她是越来越谨小慎微。

还未等力乔开口,慕允儿已经规矩地挪到一旁,恭敬地作揖行礼,“代理教头,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别的吩咐?您只管说,小人定义不容辞!”

力乔扫视了石室,看到石三手里捏着的信息茧,不动声色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守卫者们皆会意,立刻离开。

他背着手走进石室,走到书案边,木框里的信息茧还剩下不少,露出深意的微笑,“你叫什么?”

慕允儿低眉不敢直视,赶紧应答,“回教头,小人叫石三。”

“石三…昂,我记得你。原来你就是石三啊,听说你在一次月考中被自己人重伤,你现在可好些了?”

“没想到教头还听过小人的故事呢?伤早就好了,小人在百草园住过些日子,恢复的还不错。只不过小人身子骨弱,如今用内功的时候还有些吃力,不过已经在调理了。不日便可重返队伍,继续给天宗效力。”

慕允儿也不能完全没心眼的回答问题,既然教头问了,她也怕后续麻烦,就先开口说明情况,也不至于最后被逼上绝境。

这是她的生存法则。

果然力乔在听了石三的解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双眼放出带着压迫感的威慑力,“你在百草园住过,可见过王伯的得意门生?哎呀,那小子也是许久未见了,今年应该十九了吧!”

慕允儿当然听出来他在套话,只不过她这个阶级的不可能在老道的教头面前扯谎,而且他故意说错少羽年龄,不就是在等她纠错嘛!

她若有所思的笑道,“教头问的是少羽暗卫嘛?不瞒您说,我对少羽兄弟很是敬佩,我的伤就是他治好的。前不久我还当了他的药童呢!”

慕允儿不能表现的太熟,也不能不熟,所以只能捡大家都清楚的事情说。

“可我怎么听说你这一个多月都在外面,即便是回来也是提交了资料就走的。作为那小子的专属试药人,他能放任你啊?”

果然,在这等着她呢!

慕允儿清楚的知道教头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里面的水可深了。

“这便是小人最敬佩少羽兄弟的其中一点啊!上一次新出的陵容草,让小人好一顿痒,就因为小人体弱,这手上的疱疹一直没好。少羽兄弟是怕下次试药的时候,和体内的毒素相撞,误了正事,才宽限了小人几天的清闲。”

慕允儿说着便将衣袖拉到小臂,已经结痂的红褐色疱疹还留在皮肤上。

力乔收起了让人心寒的眼色,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探究,“教里一直对有贡献的黑衣有专门的养护。你这点小毛病就不用挂在嘴边,这样吧!你先把拿的茧子做好,晚上我安排人带你去城里的据点,那边有特供的药浴。”

原以为慕允儿有备无患,在回来前擦了过敏的药草,就算遇到人问责,也有借口。

可千算万算…没曾想……

慕允儿微张开嘴,“教头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吧,不是专门为你设的。是刚好,与你同期的兄弟,他们执行完任务回来复命。是李老特批的,我呢,晚上还有人要训,这个位子就让给你了。”

力乔郑重地解释,最后还体恤的拍了拍慕允儿的肩膀,冲着她笑了笑。

慕允儿能说什么?

她只能先认下,要不然当场撕了教头的脸面,她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她拱手行礼,微微一笑,“那,小人便不推辞了。谢教头的关心!”

慕允儿走出山门五里地,才敢放松下来。

她瞅着自己手里的信息茧,“早知道这样,我死都不会回来的。”

这个力乔多半就是故意的她回来,逮着机会就剥夺了她的自由。

力乔专门提到少羽,李老,还说什么教里对有贡献的黑衣一直有养护,这些字眼。

不就是在提点她,拎清楚她自己的位置嘛!

而且又不是她故意非要通过考核的,关键是不通过会死的,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她留?!

东巴县衙门。

八月底的秋阳斜斜地刺破云层,将衙门口那方青石照得冷硬如铁。

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铜兽狰狞,仿佛在无声地吞噬着过往的喧嚣。

门前两尊石狮沉默伫立,爪下踏着顽石,鬃毛在风中纹丝不动,似在守护着这方寸之地的肃穆。

街道上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马车的辘辘声,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

行人摩肩接踵,或驻足讨价,或匆匆赶路,脸上洋溢着生活的鲜活。

不远处,酒旗招展,茶肆里飘出阵阵笑语,与衙内的冷寂形成鲜明对比。

梁启明朝着头上悬着的太阳望去,微麻的膝盖弯着走一步都难,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不正直,双手只能蜷缩在怀里。

驻足在台阶上片刻,他感受到了迟来的暖意,呼吸开始变得很慢,眨眼间头觉得昏昏沉沉的。

好不真实,他居然真的出来了?

憋着一口气,走下了剩余的八节台阶,身上还隐隐作痛的伤痕,亦能证明他还活着呢!

梁启明木讷的抬眼最后一次向衙门看去,那被擦得锃亮的公正廉明的牌匾,赫然立在门楣之上。

离开了衙门的视线范围,他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神经,手扶在胡同的砖墙上,结实的胸膛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看看我说你什么好,衙门早上来的通知,你现在才告诉我。我这一把老骨头呦,都要被你弄散架了!”

“娘,衙门的官爷突然来家里,儿子也是惶恐万分,生怕惹到祸事嘛!您消消气,消消气,慢点走!”

王大娘拄着拐杖,奋力的向胡同口走,身边有个长胡子的中年男人,看打扮非富即贵,他低声下气的哄着她。

王大娘嫌弃的推开男人,往前一瞟,就见到熟悉的身影,不过这人披着头发,她还不敢上前仔细辨认,“小梁?是小梁吗?”

梁启明在身体支撑极限,找到了慰藉,他缓缓转身,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大娘先是是一愣,面前的梁启明那还有个人样?

脸上脏兮兮的,沾着血污,肿了大半边脸,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即使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裳,从领口处还能看出脖子上的鞭痕。

她瞧着他这副模样,即刻在眼眶里泛起了泪花。

等她走近些,梁启明才用微弱的声音问道:“王大娘,您怎么来了?”他不敢将手挪开,这是撑着他身子的唯一支撑点。

王大娘心疼的看着梁启明,有一瞬间想到了她那可怜的老姐妹,这是她唯一的孙子,故人之后她怎么能不动容?

中年男人也不再解释自己的迟到,很有眼力见的搂住了梁启明摇摇欲坠的身子。

挂到中年男人的身上那一刻,梁启明才没有后顾之忧的仰头倒了下去。

香岳酒楼。

梁启明直接从白日睡到了夜间,当他苏醒时,打量着眼前的房间,似乎不是他的客栈。

拖着疲惫的身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才发现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衣裳。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铜镜前,撩开衣襟,身上的鞭伤都被处理过了,透着凉凉的舒适感。

拧干了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

这是三楼,外面是熟悉的街道,斜对面便是他的客栈后门,又想起接自己回来的好像是王大娘,所以他应该是在酒楼的厢房里了。

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他发了一会儿呆,才迈出房门。

来到院子里,正巧碰上王大娘,她本来腿脚就不便,手里还提着食盒。

梁启明赶忙迎上去,一把接过食盒,“王大娘,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大郎没陪你一起吗?”

王大娘对他的出现很吃惊,眼里溢出欢喜之色,兴冲冲的问:“小梁啊,你醒啦?哎呦,快快,这正是大郎拿来的,他现在可厉害了,新开了一家食肆。专门拿来说要给你尝尝,你就醒啦!”

梁启明赶紧扶王大娘进屋,将食盒里的糕点和佳肴拿出,他很亲切的给王大娘倒了茶水,递上碗筷。

王大娘也满眼和蔼的看着他,“不用忙了,你才醒,饿了吧!你先吃好了,不用管我这个老婆子!”

梁启明不慌不忙的给自己碗里夹了一个大馒头,坐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王大娘就像我祖母一样,我们一起吃!”

他这是真心话,毕竟在自己遇难时,只有王大娘还一直帮衬着,不仅不怕晦气来接他,还把他安排到自家酒楼。

每每看到王大娘亲和的身影,就能回忆起祖母,可惜祖母四年前就走了。

他夹起牛肉往嘴里塞,塞得满口都是吃的,鼻子酸酸的,呆滞了一瞬,眼眶开始湿润,眼角不合时宜的滑下一颗泪珠。

王大娘看着是揪心的难受,伸手想替他拂去眼角的泪,梁启明立刻展开笑容,重重地用衣角蹭去泪水,抽泣着多余的悲伤。

“傻孩子,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大娘,我没事的。我…我只是觉得好吃,太好吃了!”梁启明哽咽地回答。

王大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眼窝子浅,看不得小辈受苦,双眼也跟着红了起来。

“小梁啊,没事的。你受的苦都过去了。”

“嗯….嗯!”梁启明又扒拉了两口馒头,后知后觉的他才反应过来,王大娘刚才说的话。

“大娘,你刚刚说大郎新开了一间食肆?这年头开店要花不少钱呢,再说了每月都要额外再交一笔,今年的生意都不景气,您怎么也不劝劝大郎啊?”

“没事!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林县令被抓了,朝廷派了新任县令继位,听说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

“新县令?”

梁启明本来还在疑惑林狗官怎么会突然放了他?

难道说他今天能够出来,是新县令的手笔吗?!

见梁启明吃惊的样子,王大娘又继续说:“是啊,我呢我也是听街坊在议论的。我没见过,不过听大郎说,以后全县城的商户都不用再额外交保护费了。这样一来加上盈利,能剩下不少钱来呢!这么一合计,大郎就把手里空着的铺子选了选,开了一间分店。反正食材,还有厨子和伙计都是现成的!”

“新县令免的?”梁启明不免得感慨万千,心里的疑问愈发强烈。

“大郎说是开铺子的都收到了衙门发放的昭书,这两天你不是还陷在牢里,我呢!也本想着去县衙再问问,没想到今天一早大郎己收到了县里通知。”

王大娘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笑容,平视正前方,眼眸亮晶晶的,“好啊,这才是衙门应该做的事情才对!如果这个县令真的是为民做主的好官,那咱们也算是看到了希望了!”

梁启明对这个新来的县令还是抱有一丝怀疑的!

虽然这对商户之家来说都是好事,可是他的客栈……那都是牵扯着人命的案件,这次能侥幸逃脱,下次呢?下下次呢?

也不知是不是他运势背!

客栈在他祖父手里的时候,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他才接手不到十七年,怎么就混成了这般模样?

都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他们官场相护还少吗?当初县里来过大官视察,可林中唐的狗腿子很有势力,他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大官替自己的客栈证明清白!

这些年饱受争议,他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大娘,那我的客栈,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是很关心祖宅的情况,王大娘听后欲言又止,“你也知道林狗官对有钱有权的人是什么态度,客栈现在已经被镖局的人盘踞着了。你现在又刚放出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真的没法跟他们比,不过你放心。”

“我让伙计们都注意着呢!总归是些外来人,不会常待,估摸着个把月折腾不到东西,就回去了呢!这段时间,你呀,就安心住在我这!”

他嘴角扯出弧度,尽量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好,我听大娘的!”

梁启明知道王大娘是不希望他再一次为了客栈的事情被牵扯进官场,说这些话,也只能算是安慰。

可他心里对客栈不仅是家的感觉,更是祖父祖母奋斗一辈子的心血,在自己手里经营不善是他心里永远的刺。

他发过誓,一定要帮祖父守好家业,所以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完成嘱托!

客栈必须早点拿回来,这几日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与那帮人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