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灯光被刻意调得较为柔和,驱散了部分五月初纽约深夜的微寒,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的疲惫。
林恩深陷在宽大的高背皮质办公椅里,双眼紧闭,用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揉捏着紧锁的眉心。
他身上那套参加晚宴的正式礼服早已换下,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羊绒衫和深灰色休闲长裤,但连续多日高度紧绷的神经、昨夜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魂,以及后续一系列高压力的决策和等待,依然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刻下了难以掩饰的倦容,甚至透出一丝失血般的苍白。
凯特·贝卡特探长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也暂时卸下了部分职业性的铠甲。
她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色的丝质衬衫,袖口随意地卷起到手肘,露出一小片在博物馆侧门被飞溅碎石擦伤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
她同样满脸疲惫,但眼睛依旧保持着警觉,目光不时落在林恩身上,眼神深处交织着职业性的评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超出职责范围的关切。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被轻轻敲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林恩最信任的私人律师老周,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厚重的、带有火漆封缄的牛皮纸文件袋。
“老板,贝卡特探长。”老周微微颔首致意,他的眼眶周围带着微红,眼神复杂难明,充满了后怕、欣慰,以及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那个密封的文件袋轻轻放在林恩面前的宽阔书桌上。
林恩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文件袋上,深吸了一口气,用贝卡特听不懂的中文对老周说道:“周叔,辛苦你了。也谢谢你…愿意在那个时候,做这个见证人。”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近乎托付后事般的郑重。
老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有些沙哑:“老板,这是我份内的事。只是…我真心希望,这份文件…永远、永远没有真正需要启用的那一天。”
他说这话时,目光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贝卡特,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意味。
林恩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贝卡特,切换回了流利的英语,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
“凯特,你也一样。谢谢你…当时愿意在那份文件上签字,作为另一位法律见证人。”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贝卡特记忆的闸门,昨夜出发前那短暂却印象极其深刻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在前往大都会博物馆赴宴前几个小时,顶层公寓里的气氛高度紧张,安保团队忙着全面排查可能危险,时间仓促下,林恩和老周两人在书房里快速起草了一份文件。
当时林恩以“不希望引起任何家人或关联方的无端猜测和恐慌”为由,请求她作为独立的、与财富继承无关的第三方,担任这份文件的见证人。
出于职业本能和对当时危急形势的判断,她签了字,但内心始终将其视为一种极端情境下的特殊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