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神阿芙洛狄忒,降临。
她站在花浪中央,风自动敛成绸缎,绕她三匝,再小心翼翼托住那截月白裙角。
花海静住。
这位从海浪与玫瑰中诞生的神只,眼角带着一丝怒意,显然是收到厄洛斯的金箭信号匆匆赶回。
她的眼眸,蓝得像爱琴海最深的漩涡,此刻却翻涌着冷光,落在至尊玉身上时,竟微微怔了一下。
“你……是谁?”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很快捕捉到了玫瑰花丛边的那抹挺拔的白衣。
那衣角还沾着几片未落的花瓣,身影清寂如远山含雪。
阿芙洛狄忒的呼吸骤然一滞,眸中翻涌的冷光瞬间褪去,眼底只剩下了狂喜与慌乱,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乘风……你……你来了……”
花海的风一顿,花瓣悬于半空。
她脚下踉跄了一下,想靠近的冲动压过矜持,却又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指尖下意识拢了拢垂落的金发,试图掩去方才的慌乱。
月白纱裙上的银线玫瑰藤微微发光,映得她泛红的眼角愈发清晰。
那是狂喜未散,又掺着怕被拒绝的忐忑。
她的声音稳了些,却带着一丝希冀与迟疑,“你……是来找我的吗?”
乘风立在花影中,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我走错了路,误闯庄园,请美神包涵!”
闻言,阿芙洛狄忒伸出的指尖在风里颤了一下,像被无形的弦割破,却迟迟不肯收回。
她望着乘风,望得很深,仿佛要把他眉间那一点积雪望化。
望成春水,望成她曾经丢弃过、又在此后万载岁月里反复咀嚼的甜。
“走错了路……”
她轻声复述,声音低微得像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又像在咀嚼一枚苦涩的果核,“可这万千歧路,你终究……踏进了我的园子,不是么?”
海风似乎被这句话抽去了筋骨,变得绵软无力,吹不动她裙角,却吹得动她眼底那层翻涌的蓝。
她向前挪了半步。
赤足陷入柔软的花泥,沾染了深红的汁液,如同踏血而行,又猛地停住。
像飞蛾在烈焰边缘试探,既渴望那光明,又恐惧焚身的痛楚。
“我找了你很久!”
她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不解,“和平山庄为什么要解散?”
乘风未言,白衣映着玫瑰影,像一柄收在鞘里的剑。
剑身早已凉透,连杀意都懒得再渗。
他的目光掠过她,掠过她身后那一片被夕阳镀成金色的花海,落在更远的天边。
那里,云层像被谁用钝刀割开,露出一线极淡的、近乎透明的蓝。
“找我何事?”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而平,像雪夜独行的人,鞋底碾碎枯枝的脆响。
又像深秋最后一片枯叶,从枝头飘落,砸在寂静的庭院。
阿芙洛狄忒整理了一下情绪,像把海风里最锋利的一缕藏进胸腔,再开口时,声音静了下来,如同月下退潮的海滩。
“乘风!”
她唤他名字的尾音,轻得像怕惊落露珠,“那位白眉垂落的老人……你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