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恩接过,借着灯光细看,这是一本工钱簿,记录着当年赵九渊替病卒代班巡夜的酬劳。
翻到最后一页,一个鲜红的印章映入眼帘——巡夜司副统领。
“这人……”赵九渊的声音嘶哑而颤抖,“现在……是尚书府的管家。”
徐怀恩握紧工钱簿,心中翻江倒海。
尚书府,又是尚书府!
他沉默不语,抬头望向城南,那里灯火辉煌,纸醉金迷,却也藏污纳垢。
“井还没通,”徐怀恩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影子先浮上来了。”
此时,城北溪边,第八片竹叶无声地落入水中,激起一丝涟漪。
叶片之上,没有姓名,唯有一个用刀刻下的“火”字,在水面上微微荡漾。
夜色如墨,压得人喘不过气。
徐怀恩捏着那半截烧焦的工钱簿,指节泛白,仿佛要将这薄薄的纸张捏碎。
御史台的复查官,终于还是来了。
接风宴上,觥筹交错,脂粉香气混着酒气,熏得人头昏脑胀。
徐怀恩端着酒杯,笑意不达眼底,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这万家的案子,总算是查了个水落石出,也算是给西城百姓一个交代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复查官原本还笑眯眯的脸,瞬间僵了一下,眼角的肥肉也跟着抖了抖。
果然,第二天清晨,急促的锣声划破了府衙的宁静。
“走水啦!档案库走水啦!”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烧焦的刺鼻气味。
徐怀恩赶到时,薛烈已经带着一队兵士奋力扑救。
“大人!火势太大,兄弟们尽力了,只抢出这些……”薛烈满脸灰黑,将一个半敞的箱子递了过来。
徐怀恩打开箱子,里面凌乱地堆放着一些烧焦的卷宗残页。
他随手翻了翻,突然,一张焦黑的名册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名册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但依稀还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以及被朱笔重重圈出的一个名字——赵九渊!
灭口!
这是明目张胆的灭口!
徐怀恩心中怒火中烧,却强压着怒气,面色平静地吩咐道:“救火要紧,务必保住剩下的卷宗。”
消息很快传到了陈皓那里。
“掌柜的,这官府也太不像话了!前脚说要复查,后脚就着火,这不是摆明了要掩盖真相吗?”柱子气得直跳脚。
陈皓却出奇的冷静,他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柱子,稍安勿躁。这火,未必是坏事。”
他立刻找到刘婆子,低声嘱咐了几句。
刘婆子虽然年迈,但耳聪目明,听得仔细,连连点头,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提着篮子,走进了烧成一片废墟的档案库。
她们都是城南的洗衣妇,平时靠给人浆洗衣物为生。
“各位婶子,我是奉陈掌柜的吩咐,请大家来帮官府的忙。”刘婆子笑眯眯地说道,“这档案库烧了,文书都成了灰,官爷们忙不过来,想请大家帮忙筛筛灰,看看能不能抢救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放心吧,官府不会亏待大家的。”刘婆子又补充了一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再说,陈皓的名声在西城向来很好,大家都知道他是仗义疏财的好人。
于是,妇人们纷纷撸起袖子,开始清理灰烬。
她们用细密的筛子,一点一点地过滤着灰烬,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妇人们的脸上都沾满了灰尘,但她们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突然,一个妇人惊呼一声:“刘婆婆,我好像筛出什么东西了!”
刘婆子连忙走过去,只见那妇人手里拿着三片焦黑的纸角。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角拼合在一起,借着昏暗的光线,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迹:“火起于……地窖西角……油布裹炭……”
陈皓看着手中的纸条,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与此同时,小李子也开始了行动。
他换上了一身破烂的衣裳,脸上抹了些灰尘,装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在御史下榻的客栈外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