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二年的寒夜,冷风呼啸着穿过窗户的缝隙,带来丝丝寒意。
周道务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的身体如同被千斤重担压着一般,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在一片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屋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有一股寒风挤开了门缝。
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但眼皮却像被铅块坠着一样沉重。
终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微微睁开了双眼。在模糊的视线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幽灵般飘然而入。那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竟然是李孟姜!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梳着两人刚认识时的垂鬟分髾髻,精致而优雅。
月白色的襦裙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洁白,仿佛没有沾染一丝尘埃,与她走时的憔悴模样截然不同。
李孟姜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她抬起手,朝着周道务轻轻晃动了一下,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容,歪着头:
“道务,跟我走吧。”
周道务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让他难以发声。他努力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思绪渐渐飘回到那年在桂州都督府的夏夜,那时候的他们还年轻,无忧无虑。夜晚乘凉时,孟姜突然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靠过来,轻声问道:“我要是比你先走,你会不会为我悲伤而终呢?”
他当时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孩子气,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们要一起熬到儿孙满堂,看着我们的子孙们茁壮成长。”
然而,谁能想到,这句玩笑话竟然真的应验了。如今的他,这一年来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得像个空壳。边疆传来捷报,儿子送来家书,这些曾经能让他欣喜若狂的事情,如今都无法勾起他半分兴致。
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在睡梦中见到孟姜。她的身影总是若隐若现,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每当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她的手时,梦境就会像镜子一样破碎,然后他便会从睡梦中惊醒,徒留满心的失落和哀伤。
而此刻,孟姜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眉眼清晰可见,就连她发间的碎饰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凝视着她,心中的酸楚和疼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但当他看到孟姜伸向他的那只手,以及她脸上那抹熟悉的笑容时,所有的痛苦和哀伤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他唇边绽放。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坚定:
“好,浅浅,我跟你走。”
榻边的老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老爷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种释然和满足的表情。他的最后一口气,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仿佛是在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道别。
老爷的手还朝着空中虚虚地抓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那只手微微颤抖着,像是真的握住了什么珍贵的宝贝。
老仆不禁想起,老爷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安心离去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然而,屋里却没有了半分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和温暖。
突然,一声悲怆的呼喊打破了这份宁静:
“家主!驾鹤西归了!”
李孟姜紧紧握着周道务的灵魂,小心翼翼地走在望乡台的路上。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如闪电般划过,瞬间将他们包裹其中。
紧接着,只听得“唰”的一声,两人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了一个混沌的空间里。
李孟姜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身体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她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发现这个空间一片混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也看不到尽头。
而周道务则直挺挺地站在她身旁,宛如一尊石雕,一动不动。
李孟姜心中有些发慌,她连喊了好几声“道务”,然而周道务却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