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南锣鼓巷早已沉寂,只有零星几家窗户还亮着微光。贾东旭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自家院门口,脚步虚浮,连滚带爬地往里冲,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浑身沾满了尘土和泥渍,原本借来撑场面的西装也被扯得破烂不堪,袖子上还沾着几滴早已干涸的血迹。这西装还是他腆着脸跟工友借的,这下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交待呢。
贾东旭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肿得老高,说话都漏风;最难受的是肋部,每吸一口气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路都走不稳了,一路上还给自己磕碰出了不少新伤。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西厢房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光透过窗户纸,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还传出“簌簌”的纳鞋底声,那是贾张氏还没睡,在等儿子的好消息的同时,做点针线活。
“谁啊?大半夜的叮铃咣啷的。”贾张氏听到外面贾东旭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不耐烦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伴随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她推开门,手里还拿着针线和半只鞋底。可当她看清门口的人是贾东旭时,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针扎进自己的手指头里。
“哎哟我的老天爷!东旭?你这是咋的了?”贾张氏扔下手里的鞋底和针线,三步并作两步扑上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儿子,尖声叫道,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惊怒,“你跟人打架了?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脸都肿了,衣服也破了,这是要破相啊!”
贾东旭本就又疼又怕,再被母亲这么一问,所有的委屈瞬间爆发出来。他一把推开贾张氏的手,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双手抱着脑袋,肩膀一抽一抽地呜咽起来,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妈......呜呜......我好惨啊......”他哭了好一会儿,才在贾张氏的连声追问下,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当然,在他的叙述里,事实早已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深情错付”的可怜人,说自己只是“真心喜欢”秦淮如,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可秦淮如“水性杨花”,一边吊着他,一边又跟李天佑“勾搭不清”;说今天他只是“好心”去医学院接秦淮如放学,想跟她好好谈谈,没想到秦淮如突然翻脸,还叫来李天佑“殴打”他。
他尤其重点描述了李天佑如何“凶神恶煞”,如何“仗着力气大”逼他写认罪书,把自己说得无比无辜。
“......妈!那李天佑根本不是人!他力气大得跟牛似的,一把就把我提起来了,还说要把我扔到公安局去!”贾东旭哭嚎着,声音里满是恐惧,“他逼我写认罪书,说我不写就往死里打我,我没办法啊......我只能写了......那纸上还按了我的血手印,他说要是我再敢靠近秦淮如,就把认罪书交上去,让我坐牢......妈,我不想坐牢啊......”
贾张氏听着儿子的哭诉,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心疼,渐渐变成了咬牙切齿的阴狠。她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光,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好个小贱蹄子秦淮如!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勾三搭四的破鞋!还有那李天佑,跟他那死鬼爹李有水一个德性,都不是好东西!敢打我儿子,还敢逼你写认罪书,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她在院子里踱来踱去,骂了好一阵,才渐渐冷静下来。浑浊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开始盘算起来。儿子被打成这样,她当然恨得牙痒痒,可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那份“认罪书”。白纸黑字加上血手印,要是真落到公安局手里,“骚扰妇女”“企图强暴”,这罪名可不小,一旦坐实,儿子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别说娶媳妇,连在轧钢厂的工作都保不住。
李天佑捏着这个把柄,就像捏住了他们母子俩的七寸,让他们动弹不得。
“认罪书......认罪书......”贾张氏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大腿。她第一个念头是去街道办举报李天佑和秦淮如“通奸”,可转念一想,又立刻打消了这个主意。
现在自己手里没有任何证据,空口白牙去说,人家未必信;更何况,李天佑手里还攥着儿子的认罪书,万一被反咬一口“诬告”,再把认罪书拿出来,倒霉的还是自己儿子。
那散播谣言呢?让街坊邻居都知道秦淮如“不检点”,败坏她的名声?贾张氏刚开口,就被贾东旭连连摇头打断了:“妈,不行不行,李天佑下手太黑了,他眼神吓人得很,我再也不敢去招惹他了。要是咱们散播谣言,逼急了他,他把认罪书公开,或者直接交去公安局,我就完了!”
贾东旭一想到李天佑那双冰冷的眼睛,就浑身发抖,刚才被打的疼痛仿佛又回来了。
贾张氏看着儿子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也犯了怵。她知道儿子是个欺软怕硬的货,既然被李天佑打怕了,再逼他去闹事,也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