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在心里默默想着:田丹和宋清河在一起,就像一颗温润的明珠被放在了镀金的盒子里,盒子看起来华丽耀眼,却满是俗气,不仅掩不住明珠本身的光芒,反而让明珠的通透显得格格不入。这样的搭配,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惜。
这时,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与田丹相识的过程。田丹之前曾有过一个未婚夫,是她在根据地上学时的同学,两人志同道合,感情非常好。
可在没有想到,那人确是国党的奸细,虽然他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但这件事却给田丹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周围难免有一些风言风语,让她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这些年来,田丹一心扑在工作上,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查案件、维护正义上,个人问题也就一直耽搁了下来。如今她年纪渐长,身边的同事、朋友大多都已成家,家里的长辈更是急得不行,不断给她施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接受父亲安排的这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恐怕也是无奈之举。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让长辈安心,为了堵住那些闲言碎语。想到这里,李天佑对田丹更多了一份理解和同情,也更能体会她刚才面对宋清河时的那种尴尬与无奈。
“田丹姐,”李天佑斟酌着词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而不越界,“你自己的事......还是得你自己考虑好才行。别人怎么说、怎么看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觉得舒心、觉得值得。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吱声就行,别跟我客气。”
田丹听出了李天佑话里的关切和维护之意,那朴实的话语像一股暖流,悄悄淌过她的心田,让她原本疲惫的心里微微一暖。她抬起眼,看着李天佑那双清澈而正直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丝毫的轻视和算计,只有真诚的关心,这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你了,天佑,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她顿了顿,像是要挥开这些令人心烦的私事,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正事上,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坚定:“好了,不说这个了,免得影响你的心情。案子的事你一定要记在心上,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家里人也不行。咱们保持联络,一有新的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好,我记住了。田丹姐你路上小心,天这么热,路上慢点走。”李天佑认真地点头应道,眼神里满是信任。
田丹又叮嘱了他几句“天气热,干活别太累,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转身匆匆离开了车间。她的脚步很快,背影在灼热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依旧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的佝偻,仿佛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她都不会轻易低头。
李天佑站在原地,望着田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厂区的拐角处,良久才缓缓收回目光。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工具的敲击声、工友们的说笑声重新变得清晰起来,那些声音之前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此刻却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耳朵。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机油味和汗水味的空气,那略带刺鼻的味道,反而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转身走回那台嘎斯69吉普车旁边,重新拿起了放在工具车上的扳手。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让他刚才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些。父母的冤屈、田丹的艰难处境、宋清河那令人不快的面孔、知情人即将进京的希望......种种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像一团乱麻。
但他知道,现在他能做的,不是沉浸在这些情绪里,而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把这台吉普车修好,确保它能正常投入使用,不耽误厂里的运输任务。同时,他还要耐心等待田丹的消息,并且......在必要时,做好随时为父母讨回公道的准备。
他蹲下身,再次钻入引擎盖下,目光落在那些复杂的管线和零件上,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坚定。扳手在他手中稳定地转动着,每拧动一下,都发出规律的“咔哒”声,那声音在嘈杂的车间里不算响亮,却仿佛在为他内心的决心打着节拍。
这个午休时分带来的消息,有好有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不仅让他看到了为父母洗清冤屈的希望,也让他意识到未来可能面临的更多波澜。但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会像当年在战场上坚守阵地一样,坚守住这份信念,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几天后,首都钢铁厂工会组织职工看电影《英雄儿女》。傍晚时分,厂区的露天广场上支起了巨大的幕布,职工们搬着小板凳,早早地就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地等待电影开场。李天佑也和几个关系要好的工友一起,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电影开场后,广场上很快就安静下来。当看到王成手握爆破筒冲向敌人,嘶吼着“为了胜利,向我开炮”时,全场都陷入了震撼的沉默;当看到王芳在战场上唱响《英雄赞歌》时,不少人都红了眼眶。散场后,夜色已经笼罩了厂区,大家依旧沉浸在电影情节里,一边往宿舍或家的方向走,一边热烈地讨论着。
“王成真是好样的,那股子不怕死的劲儿,太震撼了,要是换了我,未必有这个勇气。”年轻的工友小陈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语气里满是敬佩。
“是啊,没有王成这样的英雄牺牲,哪有咱们今天能安安稳稳上班、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咱们得记住这些英雄,不能忘了他们的功劳。”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感慨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
李天佑跟在他们身后,默默听着大家的讨论,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没有像王成那样,在战场上留下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机会喊出震撼人心的口号,他们只是在隐秘的战线上,做着传递情报、掩护同志的工作,像一颗默默无闻的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