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打探(1 / 2)

贾张氏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心里头压根存不住事儿,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的算计,更是像写在脸上似的,藏都藏不住。自打她那不成器的儿子贾东旭,前天跟丢了魂儿似的从外面晃荡回来,颠三倒四地描述了那个在院门口惊鸿一瞥、被他夸成“天仙下凡”似的女学生后,贾张氏整个人就像一只在阴暗墙角里蛰伏了许久、突然嗅到浓烈油腥味的老鼠,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每一个细胞都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一晚上,脑子里就跟开了锅的杂烩汤一样,各种念头上下翻滚。一方面,她凭着对自己儿子那点可怜的了解,极度怀疑就贾东旭那副邋遢窝囊、要本事没本事、要眼色没眼色的德行,能不能攀上这种听起来就充满“仙气儿”的高枝儿?别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空惦记一场。

可另一方面,那“女学生”偏偏又是从前院东厢房李天佑家出来的,这个关联就像一块刚出锅、滋滋冒着诱人香气、油光锃亮的红烧肉,悬在她眼前,勾得她心痒难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在她那精于算计的小脑袋瓜里,攀亲事能不能成,倒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能名正言顺、不引人怀疑地摸清李天佑家底细的绝佳借口。那李家,自从搬回来住,就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劲儿。男人是首都钢铁厂的司机,女人开着饭馆,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那日子过得,比院里哪家都整齐滋润。

还有那两个从年画上跑下来似的龙凤胎,再加上时不时冒出来的几个半大孩子,都说是亲戚,可谁知道里头藏着什么猫腻?要是能借着打听这女学生的由头,把李家的老底儿掀开一角瞧瞧,说不定就能捞着点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就算捞不着实在的,能捏住点李家的短处或者秘密,那往后在这院里,她贾张氏说话不也能硬气几分不是?

这念头一起,就像野草见了春风,在她心里疯长起来,压都压不住。她努力耐着性子琢磨了一宿,盘算着各种打听消息的路径和说辞,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上午。她特意瞅准了时辰,估摸着李天佑那个当家男人肯定已经去钢厂上班了,几个上学的、上托儿所的孩子也都被打发走了,院子里应该是最清静、最适合“串门”的时候。

她对着家里那块水银都快剥落光了的破镜子,胡乱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又掸了掸那身洗得发白、肘部都快磨透了的旧褂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扭着那不再纤细的腰肢,摆出一副闲逛的架势,就往前院东厢房蹭过去了。

说来也巧,徐慧真今天难得的没一早就去“四季鲜”饭馆照应。店里新来的那位公方经理,正憋着一股子劲儿想要大展拳脚,表现表现,徐慧真乐得清闲,也存了几分考察的心思,索性就留在家里,躲个清净。

此刻,她正坐在窗下的缝纫机前,就着明亮的光线,专心地踩着踏板,手里拿着一条承安膝盖上磨破了洞的裤子,细密的针脚“哒哒哒”地响着,正一点点将破口缝合起来。

听到门外传来刻意放重、却又透着几分虚浮的脚步声,徐慧真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略抬了抬眼。果然,下一秒,贾张氏那张堆满了夸张假笑、皱纹都挤成了菊花状的脸,就出现在了敞开一条缝的门口。

“哎哟喂,慧真妹子,忙着呐?”贾张氏人还没完全进屋,那刻意拔高、带着一股虚浮热络劲儿的大嗓门就先撞了进来,震得人耳膜有点不舒服。她根本不等徐慧真开口招呼,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极其自然地迈步走了进来。

一双三角眼却像安装了高速扫描仪的探照灯,滴溜溜地、飞快地在屋里各个角落扫视了一圈,从炕上的被褥到墙角的箱笼,从桌上的茶壶到窗台上的针线笸箩,似乎想从这些日常物件里,找出点什么不寻常的、能印证她猜测的蛛丝马迹来。

徐慧真心下雪亮,这贾张氏是典型的“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而且但凡她主动凑上来,准没憋好屁。她脸上却丝毫不露痕迹,脚下慢慢停下了蹬踏的动作,让缝纫机的“哒哒”声暂时歇了下来,抬起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客气却明显带着距离感的笑容。

“是贾大妈啊,今儿个怎么得空儿到我这小院来了?快请坐。”她嘴上说着“请坐”,手指了指旁边那个闲置的方凳,自己却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手依旧稳稳地放在缝纫机的压脚上,维持着一种“我正忙,你有事快说”的无声姿态。

贾张氏也不客气,一屁股在那方凳上坐下,凳子腿发出“吱呀”一声抗议。她先是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关切模样:“嗨,也没啥要紧事儿,就是过来串串门儿,看看你。你说你这一天天的,多辛苦啊。那么大个饭馆得操心着,回来还得伺候这一大家子老的小的,里里外外就指望你一个人张罗,可真是不容易!”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徐慧真的脸色,话锋极其生硬地一转,装作是刚刚想起、随口一问的样子,“哦,对了,我咋听人说,昨天......有个挺俊俏、挺打眼的年轻姑娘来你家了?穿着像学生娃娃,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是哪家的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