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一旦目标明确,行动的效率是惊人的。接下来的日子,李天佑和徐慧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开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经营好这个家,而分头忙碌起来。这次忙碌,不再是为了探寻隐秘,而是为了构筑温暖。
首要任务,是妥善安置身体不好的钱叔。钱叔年纪大了,年轻时吃过苦,落下了风湿的毛病,尤其畏寒怕湿,阴雨天就关节疼。之前住在酒馆后院,虽然离得近,徐慧真照顾起来方便,但后院地势低,难免有些潮湿,对钱叔的身体不利。李天佑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当初买下与东厢房仅一墙之隔的那个私塾小院,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这小院不大,只有一间半房子,但胜在独立安静,位于院子东南角,日照充足。之前修缮房屋时,李天佑就已经着手对它进行了改造。最重要的工程,就是在那间正房里,请了有经验的老师傅,盘了一个宽敞、结实、炕道通畅的火炕。这炕盘得极其讲究,李天佑亲自监督,试烧了好几次,确保炕面热度均匀,冬天睡上去,那股子暖意能渗到骨头缝里,好好驱散钱叔积年的寒气。炕沿都用光滑结实的木料包了边,圆润不硌人,防止老人起夜时磕碰。
接着,他找来上好的松木料,比照着钱叔的身高和生活习惯,利用晚上和周末的休息时间,亲手叮叮当当地打制家具。一个实用的大衣柜,里面特意分了挂长衫的区域和放叠放衣物的小格子,边角全都用砂纸打磨得光滑无比,绝不拉手。一张结实的八仙桌,不高不矮,正好适合钱叔坐着看书、写字、喝茶。两把靠背椅,椅背的弧度贴合腰线,坐着舒服。
最体现李天佑细心和巧思的一处改动,是针对原来房间窗户小、采光不足的问题。他以“改善老人居住条件,防止潮湿致病”为由,向街道打了报告,征得了同意。然后,他在朝南的墙上,齐着房檐的高度,巧妙地开了一扇高窗。
这高窗不大,但用的却是当时还算稀罕的透明玻璃。这一下,效果立竿见影,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整个房间顿时变得亮堂堂、暖洋洋的,原先那点阴湿之气被一扫而光,而且因为窗户开得高,从外面也看不清屋内情况,很好地保护了隐私。夏天把窗支开,南北通透,凉风习习;冬天关上,保暖采光两不误,阳光能直接照到炕头。
徐慧真这边也没闲着。她翻箱倒柜,找出家里最好的棉花和布料,弹了新棉絮,缝制了厚实软和的新被褥。又扯了淡雅颜色的细布,做了新的窗帘和桌布。她还特意跑了几趟信托商店,精心淘换回来一个八成新的、小巧玲珑的电子管收音机,调试好,准备给钱叔解闷,听听新闻、戏曲。
一切准备停当,那个周末,天气晴好,碧空如洗。李天佑和徐慧真一起回到酒馆后院,接钱叔“搬家”。
当钱叔被两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踏进那座焕然一新的塾房小院时,老人整个人都愣住了。明媚的阳光透过那扇明亮的高窗,像一束聚光灯,恰好打在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火炕和新家具上,满室生辉,干燥、温暖、亮堂得不像话。
他颤巍巍地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先摸了摸光滑微凉的炕席,又摸了摸结实厚重的桌面,再摩挲着衣柜光润的木纹,最后,他慢慢走到那扇高窗下,仰起头,看着窗外那一方湛蓝无垠的天空,和隔壁院墙探过来的一枝绿意盎然的石榴树枝,眼眶瞬间就红了,湿润了。
“这......这......这真是给我这老头子住的?”钱叔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哽咽,“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天佑,慧真,你们......你们这孩子......这心思......太周到了!我......我这把不中用的老骨头,没想到......没想到临老了,还能享这个福,住上这么......这么亮堂、这么暖和、这么舒坦的屋子......”
他反复念叨着,尤其是对那扇高窗,喜欢得不得了,连连说:“亮堂,心里头都跟着亮堂了,一点不憋闷,好!真好!”
看着钱叔那满意、激动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李天佑和徐慧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由衷的欣慰和成就感。将钱叔安置在塾房小院,既紧邻着东厢房,还有内部小门相通,方便他们随时照应,又给了老人一个独立、安静、舒适的空间颐养天年,这安排再合适不过了。
接下来,是商议杨婶和弟弟妹妹们的安排。徐慧真本以为杨婶会乐意搬过来一起住,人多热闹,也好有个照应。没想到,当她去和杨婶商量时,杨婶却拉着她的手,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定地拒绝了。
“慧真呐,你的心意,婶子心里跟明镜似的,暖和着呢。”杨婶拍着徐慧真的手背,慈爱地看着她,“那边院子是好,又大又宽敞,你们收拾得也精心。可是啊,”她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小宝还这么小,离不得人。淮如一个人带着孩子在酒馆后院,里里外外都要操持,我实在是不放心。我啊,还是留在这儿,帮着她照看照看小宝,也能给她搭把手,洗洗涮涮的,让她能轻省点儿。她既然叫我一声‘干娘’,我就得尽到这份心不是?”
杨婶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一股历经世事的通透和替他们着想的精明:“你们那边呢,一下子添了这么多孩子,够热闹的了。钱叔身子需要静养,我要是再过去,人多嘴杂,反倒怕影响他休息。再说了,”
她声音更低了,“我留在这儿,对外就说是淮如认的干娘,帮着带孩子的,街坊邻居都觉得合情合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那边有什么需要留意打听的,或者酒馆这边来往人多,听到点啥风声,我在这儿,不正好能帮你们听着点儿、看着点儿吗?也算是个照应。”
徐慧真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股暖流汹涌而过,夹杂着深深的感激和一丝酸楚。杨婶这是处处都在替他们着想,甚至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己放在了“后方策应”的位置上,主动分担了压力。她不再勉强,紧紧握住杨婶粗糙温暖的手:“婶子,那......那就真的辛苦您了,有您在淮如和小宝身边,我们一万个放心。您放心,我们会常带孩子们过来看您,啥好吃好用的也少不了您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