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布局(2 / 2)

卫生所的土坯房里,煤炉烧得正旺,王大夫戴着老花镜来回忙碌。秦淮如咬着毛巾,额头上的汗珠打湿了鬓发。产房门外的李天佑紧紧攥着手,直到午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他才感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是个大胖小子!”王大夫抱着襁褓出来,脸上堆着笑,“七斤六两,壮实着呢!”

李天佑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小家伙被裹在洗得发白的小棉被里,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贴在泛红的眼睑上,鼻梁塌塌的,却透着股英气,嘴唇是天然的樱粉色,正无意识地抿着,偶尔吐出个小泡泡。最惹人爱的是他那一头胎发,黑黢黢的像刚出炉的煤球,贴着头皮蜷成小小的卷儿,透着股倔强的劲儿。

“你看这眉眼,多像你。”秦淮如靠在枕头上,声音还有些虚弱,眼神却亮得惊人,“尤其是这额头,跟你一样宽宽的,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李天佑低头看着儿子,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目光,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清澈得能映出人影,眼珠转了转,仿佛在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然后又舒服地闭上了眼,小嘴巴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咿呀”声。他的心瞬间被这小小的生命填满了,百感交集。有为人父的笨拙喜悦,有对秦淮如的心疼,更有对远方孙忠勇的牵挂。

按照先前的约定,他们对外只说这是在前线收养的孤儿,父母都是牺牲的烈士。小镇的人淳朴,见李天佑夫妇待孩子亲厚,秦淮如坐月子时,东家送碗小米粥,西家给把红糖,老关媳妇更是天天过来帮忙洗衣做饭,谁也没多问。老关抱着孩子逗乐时,粗声粗气地说:“这小子,哭声跟狼崽子似的,将来指定是个能扛事的!”

私下里,李天佑把孙忠勇留下的军功章和红包交给秦淮如。他轻轻拨开儿子额前的胎发,将冰凉的勋章贴在孩子温热的小脸上:“这是你干爹给的。你看这眉眼带的劲儿,跟你孙干爹一样,透着股不服输的勇劲。”秦淮如摸着红包里的钱票,眼圈泛红:“等他长大了,咱们好好给他讲孙大哥的故事。”

然而,喜事的喜悦并未完全冲淡李天佑心中的忧虑。最让他牵挂的,是京城钱叔的身体。虽然徐慧真在信中总是报喜不报忧,字里行间满是对他的叮嘱和对未来的期盼,但他还是从那些文字的缝隙里,捕捉到了她的疲惫和对钱叔咳嗽加剧的隐忧。

徐慧真在信中说,钱叔的咳嗽总是在夜里加重,有时甚至会咳得整晚睡不着觉,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转。杨婶的情况也没有好转,身体依旧虚弱,干不了重活。

每念及此,李天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样,焦急万分。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京城,回到那个熟悉的小院,看看钱叔和杨婶,替徐慧真分担一些压力。随着儿子满月、秦淮如的身体逐渐恢复,他归家的心变得愈发迫切。每天看着襁褓中的儿子,他就更加想念京城的孩子们,想念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小院,想念徐慧真做的饭菜。

勇子满月后,小家伙的脸渐渐长开了,皱巴巴的皮肤变得光滑细嫩,像剥了壳的鸡蛋,眉眼也舒展开来,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哭起来却中气十足,能把屋顶掀翻。秦淮如的身体也日渐恢复,抱着孩子在院里晒太阳时,总能引来邻居的夸赞。

可李天佑归家的心却越来越迫切。他看着勇子一天天长大,看着他学会抓着自己的手指不放,看着他在襁褓里蹬腿卖萌,就越发想念京城的小院,想念钱叔的旱烟味,想念徐慧真做的酱肘子,更想让儿子早日见见那边的亲人。

“等开春路通了,咱们就回去。”他抱着勇子,坐在炕边给秦淮如揉腿,“让孩子认认家门,也让钱叔杨婶抱抱他这大孙子。”

勇子仿佛听懂了,在他怀里咯咯地笑起来,小手抓住父亲的手指,用力晃了晃,那股子劲儿,真像极了他那个远在西北的干爹,也像极了这片黑土地上生长的汉子,带着天生的勇毅,和对家的执着。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打听回程的消息,每次见到负责安排撤离事宜的联络员,都会上前询问几句。他甚至开始收拾行李,把这半年来收集的山珍、皮毛,还有给家人带的礼物,都一一整理好,放进空间里,只等一声令下,就能立刻带着秦淮如和儿子踏上归途。

东北的冬天来得早,小镇已经下过几场小雪,气温骤降。李天佑抱着儿子,站在小院门口,望着南方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他知道,归期不远了,他很快就能回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家。

眼看回程的日子越来越近,李天佑也没闲着,他开始利用这段时间,通过老关等人脉渠道,深入了解东北的物资流通情况和主要特产。他心里清楚,东北这片黑土地物产丰饶,将来回到京城,无论是自家所需,还是拓展门路,这里的资源都大有可为。因此,他刻意与供销社、林场,甚至一些消息灵通、有门路的“老跑腿”(专门帮人牵线搭桥做买卖的人)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李天佑出手的货物,向来品质过硬。就拿那些皮毛来说,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上等货,狐狸皮油光水滑,貉子皮厚实柔软,每张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瑕疵。卖给供销社或者王老板这样的中间商时,他开的价格也公道,从不漫天要价,比市面上的收购价略高一点,却又让对方有利润空间可赚。而且结算起来也十分爽快,从不拖欠,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或票,绝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