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真刚要后退,就见一大妈端着豁口的簸箕从东厢房出来,脚步快得像踩了风火轮。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路过贾张氏身边时突然“哎哟”一声,柳条簸箕的铁边在贾张氏脚背上狠狠碾过,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贾家弟妹咋站这儿挡路呢?”一大妈的声音甜得发腻,像含着块糖,手却在贾张氏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指甲几乎要戳进棉袄里。贾张氏疼得龇牙咧嘴,刚要骂出声,就被一大妈拽到影壁墙后。
“你疯了?”一大妈压低声音,唾沫星子喷在贾张氏脸上,“东旭昨儿还跟我说,想让他师傅在厂里争取个转正名额,你这咋咋呼呼的,让他师傅听见多不好,往后他能给东旭好脸色看?”
“东旭还在易中海手下当学徒呢,你想让他一辈子转不了正?”一大妈抬手理了理贾张氏凌乱的鬓角,指尖却死死抠着对方的头皮,“你当我没听见你夜里跟东旭念叨啥?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万万说不得......”
贾张氏疼得缩起脖子,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眼神却还往徐慧真那边瞟:“我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也得看!”一大妈猛地松开手,往轧钢厂的方向努了努嘴,袖口露出的银镯子闪着冷光,“老易现在是厂里的八级钳工,跟街道办王主任称兄道弟。你要是坏了东旭的前程,我看你咋跟你那死鬼男人的牌位交代!”
贾张氏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像被戳破的猪尿泡。她悻悻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懂道理。”转身往自家走时,路过徐慧真身边还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却没再敢多说一个字,棉鞋踩在冰碴上发出泄愤似的“咯吱”声。
一大妈这才转过身,对着徐慧真笑得满脸褶子,眼角的皱纹能夹住蚊子:“慧真别往心里去,你贾婶子就是嘴碎,脑子缺根弦。”她拍了拍徐慧真的手,掌心凉得像块冰,“快让师傅修玻璃吧,这天儿越来越冷,风跟刀子似的......”
徐慧真看着一大妈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的棉鞋踩在冰碴上,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算盘珠子在心里拨弄。刚才一大妈掐贾张氏那一下的狠劲,可真不像个吃素的。这面慈心苦的老太太,手里的算盘怕是比易中海打得还精,毕竟,易中海的心思在明处,她的算计却藏在笑纹里。
徐慧真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这场闹剧只是檐角飘落的雪沫子。转身时,正撞见易中海背着双手从外头回来,他那件藏青色棉袍下摆沾着细碎的雪粒,像是从雪地里刚蹚过来。锃亮的棉鞋在门槛上蹭了两下,鞋帮上的积雪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融成一小滩水。看见蹲在窗下忙活的玻璃匠,他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像是被人塞进了团乱麻:“这就换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
“天冷风大,敞着不是事儿。”徐慧真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尾的细纹在阳光里若隐若现,她往院外走时,棉鞋踩在冰碴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麻烦易大爷多照看两眼,我还得回酒馆盯着。”经过贾张氏身边时,对方突然从怀里掏出块碎玻璃,狠狠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脆响惊得墙头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徐慧真的脚步不过顿了半秒,只淡淡瞥了眼地上闪着寒光的玻璃碴,像是在看块不起眼的石头,径直走出了四合院的朱漆大门。
回到四季鲜时,日头已经爬到电线杆顶,金晃晃的阳光透过糊着毛边的窗纸,在柜台前投下斑驳的光影。徐慧真系上蓝布围裙,在灶台和酒缸间转了大半个下午,鼻尖沾着点面粉也顾不上擦。
临到傍晚,才嘱咐伙计:“把张师傅送来的玻璃边角料收进后厨的铁皮箱,锁好。”伙计应声时,她正用布巾擦拭着酒壶,脑子里却闪过去年何大清来打酒的模样,那汉子攥着酒壶的手青筋暴起,红着眼圈说“老易总在柱子面前说我坏话,不知道为啥”,当时她只当是老友间拌了嘴,如今想来,那些话里藏着的钩子,怕是早就在何雨柱心里扎了根。
“去给我打壶二锅头,要最烈的。”徐慧真把擦好的酒壶码成一排,目光落在墙角那部摇把子电话机上。昨天何雨柱来送酱肉时,袖口露出半截灰蓝色毛衣,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刻意的工整,那花样和前阵子易中海媳妇在院里炫耀的“新学的针法”一模一样。有些线团,得慢慢理才能见真章。
暮色像掺了墨的米汤,稠乎乎地漫进酒馆时,徐慧真正在柜台后核账,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算珠碰撞的脆响里,还混着后厨传来的剁肉声。何雨柱扛着半扇猪肉进来,粗布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渍,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看见徐慧真抬头,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慧真姐,明儿有户人家办婚宴,我多备了些肉,你看这肉质,新鲜着呢。”
徐慧真放下算盘,从锅里舀出一勺刚炖好的酸菜,酸香混着肉味瞬间漫开来:“坐会儿吧,刚出锅的,趁热吃暖和。”她看着何雨柱埋头扒饭的样子,筷子把碗底戳得当当响,像是在跟谁赌气,斟酌着开口:“今儿早上回院,听婶子们念叨,你最近常去易大爷家?”
何雨柱嘴里的酸菜还没咽下去,猛地抬起头,饭粒喷在油亮的柜台上,筷子在碗沿上磕出脆响:“易大爷两口子不容易,一大妈风湿犯了,我帮着跑跑腿咋了?”他脖子梗得像块硬邦邦的冻肉,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总比某些人强,扔下老婆孩子不管,自己在外头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