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两位,为何啊?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想要带走那些本就不属于你们,只是被此界禁锢的性灵吗?”
好似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样的言语,从像是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所求,和从虎口夺食毫无差别的鬼丸国纲口中吐出,甚至于带着几分困惑并委屈,“我甚至,甚至都没想过,要取两位的性命……”
鬼丸国纲似乎是在诚挚的发问,但同时,却又有赤黑的灵力,自那被他举起的手中所持握着的武器上迸发出来,随着他向前踏步并挥舞的动作,在半空中拉出了一道,终点为蛇人那半蛇部分躯体的,颜色赤黑的残迹。
然而蛇人同鬼丸国纲之间,那接近十比一的大小比例,却让他握在手里的太刀与蛇人比起来,看上去竟和牙签相差无几。
所以哪怕在鬼丸国纲挥刀的同时,空间也一并不大稳定的波动着,好似这一刀要连着空间也跟着斩裂一般,却也实在是不能将那因为悬殊的比例,而显得荒诞可笑的场景扭转过来。
直到,作为这一刀落点的蛇人如临大敌般试图用武器防御,却被自那看上去和其大小相较,如牙签般大小的太刀上的力度震得连连后退,而意图绕后袭击的蛇人自上而下刺来的金刚杵,也被抽刀回防的鬼丸国纲,反推回了上方去。
那份因双方体型大小的差异,而显得像是蚍蜉撼树般可笑的场景,才被覆上了另一角度的荒诞意味——明明是十几米高的巨人,在纯粹的力量上,却比不过体型只有其十分之一的鬼丸国纲。
“别这样……别这样……”失焦的针状竖瞳,在血色的虹膜中无规律的放缩着,明明自己才是占了上风的那一个,但鬼丸国纲却表现得,更像是被打击到了的那一个般,茫然且空无的呓语着。
“太弱了……朋友……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颤抖的喉音里,几乎带着哭腔,然而落地的每一字每一句里,都淬着蜇人的毒火,“怎么可以……这么弱……”
悲哀的,绝望的,更多的,却是忿怒的情绪,于是自那张眼尾早就染上鲜醴艳色的面容上迸发出来,带着尖锐且偏执的癫狂,“你们怎么敢……你们如何敢的啊!明明是如此孱弱且卑劣之物……竟也敢……竟也妄图挑衅于我?!”
暴怒撕碎了那张人之假面上最后的遮掩,露出其下比恶鬼还要狰狞,如同自无底坑中爬出的,不可言说的大恐怖一般无可名状的真实。
于是,自作为人的袁槐上裂解,自曾作为刀剑的鬼丸国纲上脱离,被层叠困在深处,以所谓的将生未生的第五个自我为枷锁并施以定义的,足以令一个大型主世界的世界意识所忌惮的某个存在,睁开了眼。
……
“……打不开,完全打不开……不是,乞叉底你不是本地人吗?这玩意儿什么情况?”小次郎一边发问,一边用左手攥住因为又一次被反震了回来,甚至连刀都有些握不住的颤抖着的右手,神情是肉眼可见的焦虑。
原本跟着杀疯了的鬼丸国纲身后一路前进,结果走着走着,鬼丸国纲忽然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不透明屏障给吞了进去。
于是现在剩下的几个人和刃里,便陷入了不得不抽出一半来压着表情瞬间阴沉下去的大典太光世,好防止他因为鬼丸国纲的消失而发癫做些什么。
另一半则对着这层乍看起来像是反射周围景象的镜子,实际上更像是画得很真实的立体装饰画一样的东西敲敲打打,意图把被吞进去的鬼丸国纲捞出来。
被小次郎问到的乞叉底,此刻已经衰弱到仅有一只眼瞳还维持着黯淡金色,另一只则已经恢复红色的模样,看上去像是有些呆滞,又像是理解不能一样的,盯着眼前这层壁障。
“?乞叉底?喂?乞叉底!”小次郎眼见着乞叉底像是要死机,于是大惊失色的冲了过去,用手夹住了乞叉底的脑袋两边,左右摇晃了起来,“你回个神啊!现在情况十万火急,你可不能随便发呆的好吗!”
被晃得跟不倒翁一样的乞叉底,于是险之又险的,在其寄身的虚无僧的脑髓,被小次郎摇匀之前,堪堪回过神来,“……界膜……那是……界膜……”
“?什么界膜?”小次郎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界膜这个词他似乎在过去的什么时候,听别人讲过……
“世界的胎膜,一种在世界成型后,就不应该出现,也不应该被世界内个体所观测到的东西……”
乞叉底的神情惨淡,透出一种心如死灰般的灰败来,“从时之政府那边观测小世界,看到的会是一个又一个漂浮在虚无中的卵泡,最外层,将小世界与虚无分割开的壁障,就是所谓的界膜。”
无论是黯淡的金色,又或者是红色,都在向外吐露着万念俱灰的绝望,“那是只有像是世界未完全成型,和世界即将毁灭的情况,才会被世界内个体观测到的,世界最后的屏障……”
惨然的笑,于是出现在那张勉强牵扯起颊部肌肉的脸上。
“当初正是因为界膜的出现,令我等选择了饮鸩止渴,将己身作为此界的活柱,通过反复重启时间线,来勉强苟活……可如今,却并不是推算中,破损的世界理应出现界膜的日子,而负责重启的,作为活柱的四柱也分崩离析……”
乞叉底喃喃着,自眼中落下泪来,“一切都晚了……打破界膜和摧毁世界所需的力量是等同的,除了鬼丸,我们并无一个拥有这种力量,可他偏偏被界膜隔绝到了另一侧……”
乞叉底于是痴痴的笑了,好似释然又好似癫狂,“晚啦!都晚啦!出云国……这满是罪孽的地方,终于……终于要毁灭啦!我们一个都逃不掉……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