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芷萱的声音裹挟着一阵风冲进来:“这是怎么了?不过让你哄一会儿孩子,怎么把人撩得鬼哭狼嚎的!”
话音未落,她已经一把将安琪捞进怀里,指尖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哄起来。
我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没料到魏芷萱头也没抬,轻飘飘地就怼了回来:“她才多大点孩子,懂什么对错?你这个当爸的,就不能多一点耐心?”
我顿时沉了脸,语气也硬了几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孩子现在不管教,将来岂不是要无法无天?溺爱就是害她,你要是不愿唱这个黑脸,那我来唱!还反了她的天了!”
魏芷萱低头哄着怀里渐渐止了哭声的安琪,嘴角竟漾开一抹笑,抬眼时语气软得像一汪水:“行,孩子她爸,你做你的严父出孝子,我当我的慈母多败儿。咱俩分工明确,这样总行了吧?”
换作以前,她但凡有半点不顺心,非要揪着这事跟我辩出个是非曲直不可。可今时今日,她竟能这般从容淡定地跟我说话。
她这是真的改性了?我心里犯着嘀咕,一时间竟没了底。
她抱着安琪,蹭到我身边,看着我:“宏军,你说宁舒总跟我冒英文,我一句也听不懂,在孩子眼里,会不会真把我当傻子啊?”
话音刚落,怀里的安琪像是接话茬似的,脆生生蹦出一个单词:“silly”。
芷萱无奈地苦笑,捏了捏安琪的脸蛋:“你看你看,又来了,这到底啥意思啊?”
我实在憋不住,闷笑出声:“她说你是傻子。”
芷萱也跟着笑起来,指尖轻轻点了点安琪的额头:“这小家伙,汉语英语来回切换频道,关键还没个准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真是愁死我了。”
我随口提了一句:“你妈退休前不是英语老师吗?让她帮你翻译翻译呗。”
她悻悻地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妈啊,教学生那套哑巴英语还行,听力简直马马虎虎,这孩子嘴里蹦出来的词,她照样听不懂。”
她说的倒是实情,东北的孩子学英语,大多是看得懂写得出,真要听着对话交流,那可就费劲了。
我想了想:“其实也容易。”我伸手刮了下安琪的小鼻子,她立刻扭着身子躲开,哭声虽然经歇了,可还在跟我置气。
“送她去双语幼儿园吧,孩子在双语环境下长大,也算一个优势。你也能跟着旁听两耳朵,省得总被这小丫头片子欺负。”
魏芷萱眼睛一亮,抱着安琪的胳膊紧了紧:“这主意倒真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家伙,又抬眼看向我,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就是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靠谱的,学费贵不贵?”
“明天我去打听打听。”我随口应下,目光落在安琪攥着魏芷萱衣角的小手上,心里忽然漫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前总觉得这些家长里短的事离自己很远,如今竟也能这般自然地聊起来了。
我更明白了晓敏这几年的不容易。
安琪似懂非懂地听着,忽然又冒出一句:“Go!Go!”
我和魏芷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情绪铺垫得恰到好处,气氛也酝酿到位了。可到了睡觉的时候,芷萱搂着安琪进了卧室,却干脆利落地将我关在了门外,只丢下一句“夜里安琪醒了会害怕”。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分明是被晓敏彻底收服了,再也不肯给我半分近身的机会。
原来女人之间的交锋,从来都是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转眼到了五月初,A股“一人一户”的限制正式放开,上证指数稳稳站上4000点关口,市场里到处都是对大牛市的狂热憧憬。
偏偏晓敏的基金会选择逆势减仓,而力主这个决策的人,正是周正。
我特地抽了时间,亲自去基金会和周正促膝长谈。他给出的理由很明确:其一,股市里的热钱已然泛滥成灾,伞形信托、P2P配资、各类结构优化产品疯狂涌入,杠杆资金的总规模占比超过了七个百分点,这一数字远超全球主要经济体的股市水平;其二,当下的股市仍是典型的单边市,只能做多、难以做空,市场结构根本缺乏有效的风险对冲机制;其三,市场投资者里散户占比过高,投机情绪空前浓厚,一旦行情调头向下,恐慌性抛售必然引发踩踏,届时就算是业绩优良的公司,也难逃泥沙俱下的厄运。
末了,他望着我,忧心忡忡地吐出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我打心底里佩服他,在全民狂热的股市里,能做那个难得的清醒者。我对他的判断深以为然,立刻联系晓惠,让她也坚决减持股票,哪怕把资产重心转移到债市,也要将保值作为当下投资的首要目标。
六月十二日,上证指数冲高至5178点的顶峰,随即调头向下,开启了一泻千里的暴跌模式。沪深两市接连两个交易日出现近两千只股票跌停的骇人景象,哀鸿遍野。
这场突如其来的股市震荡,彻底改写了财富格局。那些曾经在资本市场上风头无两的资本大佬,几乎都折戟沉沙,损失惨重,岳明远,正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省里的权力格局也在悄然生变,而这波暗流涌动的端倪,恰恰藏在我和胡嘉的一次闲谈里。
他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这天竟难得踱进我的办公室闲聊,实则是想找我这个老领导诉诉衷肠,讨个主意。
几句寒暄过后,话题便直奔主题。他神色恳切地征求我的意见:“领导,齐省长找我谈过话了,想让我下到基层去锻炼锻炼。眼下有两个去处,一个是省国资委企业领导人员管理处的副处长,另一个是D市花山区的副区长。您觉得我选哪个更合适?我想听听您的建议。”
我半开玩笑地调侃:“齐勖楷这人倒还算仗义,这两个去处可都不算差。这一下,你也算是跻身副处级了,跟我也就只差一步之遥,往后可别再一口一个‘领导’地叫了。”
他却态度坚决,语气恳切:“您永远是我的引路人,是我实打实的老领导。不管我将来走到哪一步,这话都作数。”
我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正色道:“胡嘉啊,要我说,我更倾向于你去国资委。一来不用跟馨馨两地分居,免去相思之苦;二来张晓东如今是国资委的一把手,多少能照应你几分;再者,你压根没有地方工作的经验,真去了花山区,我怕你初来乍到,摸不透门道,平白吃了亏。”
他听罢,眉宇间的犹豫霎时消散,当即拍板:“那我就听您的,去国资委。不过……我还听说,张主任怕是也要离开国资委了。”
我心里一动,连忙追问:“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