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九、选边站队(四)(1 / 2)

在我再三央求下,芷萱总算松了口,答应跟我一起去逛街——毕竟整日闷在家里,于她的恢复实在没什么益处。

可她心里藏着两层顾虑:一来,怕跟我这般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撞见熟人,反倒给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她这刚长出来一寸的短发实在扎眼,怕招来旁人好奇的打量,让她不自在。

最后还是她母亲解了围,取来自己的一顶帽子给她戴上,又找了个口罩让她遮好,芷萱这才放下心,跟着我去了市区。

我挑了些年货往购物车里放,芷萱见了,好几次伸手想拦。我笑着跟她解释:“过年的时候,你表哥和表嫂肯定会来拜年,家里不预备些像样的食材,实在说不过去。”

她听我这么一说,便没再阻拦。我们俩一路逛下来,手上、购物车里都堆得满满当当,大包小裹拎了不少。正要往回走时,她却忽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了前方的假发柜台,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宏军,我想买一顶假发。”她转头对我说。

我愣了愣,问道:“戴这东西多不方便啊?”

她却很坚持,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不方便也得戴。我不想等见到安琪的时候,让她觉得我样子奇怪,吓着她。”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原来她在为和安琪见面做准备,这般思虑周全,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想当好这个妈妈。

我陪着她走到柜台前,拿起一顶带卷的假发递过去,打趣道:“这个不错,戴上显年轻。”

她摇摇头,没接,反而自己选了一顶黑色直发的:“还是这个好,看起来庄重些。”

说着,便敲定了这顶,付了钱买了下来。

春节自然是要回省城过的——这年节里,总要有个人把该聚的人拢到一起,热热闹闹地团圆。我特意把清婉的父母请回了家里,虽说如今我们同住一个小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年夜饭这种重要的场合,终究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才好。

我还让晓敏亲自去请了她的干爹张平民。尤其是在干妈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别墅,孤零零地过年。

晓惠起初还有些犹豫,大概是顾虑着什么,但终究被我劝回家里过年。春节从来都不只是普通的节日,“团圆”二字才是它最核心的意义,少了谁都显得冷清。

这个春节,就在一片融融暖意中悄然度过。晓敏作为家里的女主人,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妥帖,尤其是对我的岳父岳母,更是细致入微。有曦曦这个外孙女在跟前绕膝嬉闹,两位老人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意。后来曦曦去书房给大家弹钢琴,我分明看见岳父岳母的眼眶里闪着泪光。看着外孙女娴熟灵动的指法,听着悠扬的琴声,他们的目光里满是欣慰,想必是从曦曦的身影里,看到了逝去的清婉。这份念想,是慰藉,更是血脉延续的寄托,让这个春节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温暖。

挨到初五,等客人们都陆续回了家,我父母带着曦曦去了岳父母家串门。家里总算清静下来,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再瞒了——必须跟晓敏坦白,否则往后事情越缠越乱,她若是从别处知道,只会更加气愤。

我把晓敏和晓惠姐妹俩叫到了书房,等她们坐稳,便将所有事和盘托出:从找徐彤要回孩子的前前后后,到如何与魏芷萱相识、走到一起,再到芷萱主动提出想抚养安琪的来龙去脉,没有半分隐瞒。

果然,晓敏的脸色越听越冷,变得煞白,没了一丝血色。

一层怒意肉眼可见地在她脸上堆积。我话音刚落,她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冷得像冰:“关宏军,有个彭晓惠还不够,你非要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惹出这一堆烂摊子!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犯不着跟我说!全当我是瞎子、聋子,我没有你这个丈夫,你也没有我这个老婆!”

说完,她双手猛地捂住脸,转身就冲出了书房,留下一串急促又悲伤的哭泣声。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晓惠,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找不到半句话可说。

以晓惠如今的立场,确实没法去劝自己的妹妹。晓敏的话里,明明白白把她也牵扯了进来,她此刻心里想必又羞又愧,哪里还有立场和底气上前劝慰?

良久,晓惠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无论如何,还是先把安琪接回来吧。”

我抬眸看向她,喉结动了动,忍不住问:“我和魏芷萱的事,你早就知道?”

她也抬起头,目光与我交汇,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略有耳闻。只是以我的立场,这些事本就不该由我来过问。况且,我妹妹也不可能半点端倪都察觉不到——她整日和沈总、欧阳医生打交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我默然不语,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大口,烟雾呛得喉咙发紧。“既然早有耳闻,方才她怎么还反应那么大?”我实在有些不解。

晓惠垂了垂眼,长睫毛忽闪了两下,语气里多了几分通透:“你是真的不懂女人。她或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容你在外面的那些胡搞,但她绝不能容忍——你在做这些关乎家庭的重大决定时,从来都不和她商量。她是你的妻子,不是一个无关紧要、连知情权和参与权都没有的外人。”

这话像一记闷拳,狠狠砸在我心上。我哑口无言,是啊,我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最后才在她面前摊牌,她怎么可能不失控?

晓惠缓缓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她是你的老婆,孩子接回来后交给谁抚养,这是她理应参与决定的事。更何况,于情于理,她都有资格决定这个孩子的去向。”

我心头猛地一紧,一股浓烈的愧疚瞬间将我淹没。原来从始至终,我都在忽略晓敏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的安排。我张了张嘴,却连一句争辩的话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回酒店了,”晓惠的声音轻了些,带着一丝疲惫,“明天就回香港。”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留下一句轻叹:“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妹妹更有度量的女人了。你……好好劝劝她吧。”

说完,她转身便往外走。我望着她微微发颤的肩头,看着那道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心里清楚——她也哭了。

我没有挽留,也没有脸面挽留。

我踉跄着走进卧室,晓敏已经不哭了,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若是她哭哭闹闹,我反倒知道该如何去哄;可她这般死寂的模样,却让我手足无措,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