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隔了一会儿,才猛地爆发出九如和尚难以置信的大叫。
“老东西!你他娘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也摸进来了?还是躲在哪里偷看佛爷我呢?快说!……”
面对九如在那头大呼小叫,太渊只是悠然听着,无动于衷。
九如安静下来:“老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太渊说:“需要再对称一下信息,我问你,外面是不是有一条魔龙守护?”
“魔龙?哼!”九如不屑地嗤笑一声,“丑了吧唧的地龙倒是有那么一条,空有几分龙形,连飞都不会飞,只会在这破湖里瞎扑腾!刚来时还想咬佛爷,被我用拳头狠狠收拾了一顿,如今倒是老实了许多。”
太渊再问:“殿内中央,是否有四十九座浮雕?”
九如和尚依言望去,只见大殿中心地上确有一幅两丈见方的巨大浮雕,左右两壁则各有二十四幅丈许见方的浮雕图,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之数。
他心中的惊异更甚:“老东西,你连这都知道?!你真没进来过?”
从九如的反应中,太渊已然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他缓声道:“看来,你确实是闯入了我所知的那处传说中的秘境。”
“快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佛爷我在这里找了十几年,连个出去的狗洞都没发现!”九如迫不及待地追问。
太渊先泼了盆冷水,才继续道:“我所知的也仅仅是古老传闻,未必全然准确。”
“快说快说!”
“据我所知,这战神殿所在的奇异空间乃是独立于大宇宙的一处洞天福地,他的位置并不是固定不变,而是随着周天星斗的运行、天地气机的潮汐而不断移动、隐现,自有其玄奥规律。”
“据说,它每隔数十年,才会与大世界短暂接轨一次。”
“什么?!几十年?!”九如和尚的声音瞬间充满了绝望,“意思是佛爷我还要在这鬼地方啃几十年的鱼,当几十年的苦行僧,一滴酒都沾不到?!”
“苍天何乐,人生何苦!”
哀嚎了一阵,他话锋猛地一转,又将兴趣投向了太渊所在的异人世界。
“别说我了,老东西,快讲讲你那边!你那什么异人世界,听起来花样不少啊!”
太渊便挑了些重要的经历,将异人的存在、各种奇特的异能手段大致说了一遍。
九如听得啧啧称奇,觉得这些手段确实比他们原本所修的武道丰富的多。
但很快,和尚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
“等等,老东西!你说你那世界,也有唐宋元明?历史脉络跟咱们那边大同小异?”
“不错,”太渊道,“两个世界,似是而非,如同镜中倒影。”
“哦,那倒有意思了。”九如对此接受得很快,嘿嘿一笑,“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恒河沙数,世界无穷嘛。”
“不过,听你意思,你那边世界的大明居然亡了!还是被关外那帮人给取代了!啧啧……”
反正以他们飞升前的情况来看,他们那个世界的大明想亡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忽然,九如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期待问道:“对了老东西,你那世界,几百年前的史书或者传说里,有没有留下佛爷我的名号啊?”
太渊道:“据我所知,没有。倒是武当与龙虎山的道统,在此界源远流长,名声显赫。”
“凭什么?!”九如和尚顿时不乐意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凭什么老张他们就能名传后世,佛爷我就默默无闻?我当年那也是……”
听着通讯那头九如又开始喋喋不休、愤愤不平地絮叨起来,太渊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断闭麦,掐断了自己这边的神意连接,退出灵镜空间。
想象到九如和尚一个人在一方大殿里叽里呱啦的样子,太渊摇头失笑。
战神殿内。
九如和尚兀自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以及对“历史不公”的强烈谴责。
说了好一阵,他才发觉对面早已没了声响。
“老东西?老东西?”
“牛鼻子?太渊兄?”
“国师大人?……诶,真没声了?”
他又呼喊了几声,依旧石沉大海。
回想起自己先前情况,九如摸了摸光头,嘀咕起来:“这老东西,是闭关去了吧?”
…………
当太渊再次踏上天台山时,山风依旧。
他此行专程来桐柏宫拜访冯道人,这位在他刚来这方世界时第一个遇见的人,总归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情谊。
拾级而上,进了山门,便看见一个少年正拿着扫帚,洒扫着庭院落叶。
那少年听见脚步声抬头,眼睛立马亮了,惊喜地喊道:“先生!”
少年正是冯曜。
六年光阴,当初那个瘦小的孩童已抽条长开。
太渊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扫,便察觉了他体内炁息强度,比六年前浑厚扎实,根基打得极好。
太渊含笑点头,“小曜,你阿爷呢?在家里吗?”
冯曜将扫帚靠墙放好,语气轻快:“在的在的。”
他边说边引太渊入内,沏茶倒水。
“先生您先坐,我这就去请阿爷出来。”
片刻后,当冯道人在冯曜的搀扶下缓步走出时,太渊心中一惊。
只见这位昔日精神矍铄的老道,如今须发全部灰白,周身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分明是寿元将尽之象。
“冯道友,你这……”
冯道人却豁达地摆了摆手,在椅子上坐稳:“咳咳……生老病死,天道循环,再自然不过了,没什么好惊怪的。”
倒是道友你啊,几年不见,这性命修为愈发深不可测,圆融无暇,真是仙人之姿,令人羡慕不来。”
冯道人对自身大限将至看得极淡。
他自知天赋在异人中已算不错,但距离那传说中的羽化飞升,实在差得太远。
古往今来,有明确记载能迈出那一步的,又有几人?
太渊沉默片刻,问道:“还有多少时日?”
冯道人语气平淡:“七天。”
太渊看着他,没有多余的安慰,只问:“有什么未了之事?我能做些什么?”
冯道人轻轻将身旁的冯曜往前推了推:“还真有一事,要厚颜相托。我是不中用了,只盼道友你能护送小曜去一个地方。”
太渊毫不犹豫答应:“可以,哪里?”
冯道人深吸一口气。
“秦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