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按照道理,经过了百年江湖、枪林弹雨的太渊,不可能产生任何恐惧。
他曾直面千军万马,体会过万籁俱寂,曾与镜中邪灵对峙,面对过虚空信息冲击……自认为心神早已被烈火淬炼得如真金般坚固,别说恐惧,连慌乱都少有。
然而此刻,面对张静清引动的煌煌天雷,那份久违的恐惧竟再度涌上心头。
“我的心境果然还有破绽。”太渊叹息了一声。
阴神的光晕因这心绪波动,又黯淡了几分。
这恐惧来得猝不及防,完全不受太渊自己掌控。
在面对天地之威时,太渊就如坚固的大坝,平时不可摧毁,但洪水爆发,天公震怒,超过他所存在的极限时,固若金汤的大坝也会出现裂痕。
“说起来,我好像真没真正尝过濒死的滋味。”
绝境之中,太渊的神意反而平静下来,开始回溯过往。
太渊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
聪明人在遇到困境、挫折或者磨难时,可以见招拆招,通过各种办法,在各种斗争中化解危难,解决困境,能扶大厦于将倾,力挽狂澜。
但是,太渊自从修行以来,生活中大都波澜不惊,平平无奇。
就算是行走江湖,也很少是经历刀光剑影,权谋阴私算计等,自身基本不会遇到什么是是非非,更不会把自身轻易带入险境中。
往往在困境初现端倪时,他就已察觉避开。
因此,太渊的经历看起来似乎就不够波澜壮阔,缺乏热血澎湃。
在某种层面来说,太渊就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
太渊感觉到了自己似乎要化成齑粉,但那其实只是他心神上的错觉。
他的阴神体依然坚固,只是心神中的阴渣阴滓壮大起来。
然而,若是放任下去,他的心中就会一直留着这份阴影,导致心神不纯。
“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地意志,本来就是痴愚之举…”
“对抗天地有什么意义?不如就此归去,与天地同化,我就是天地,天地就是我,这才是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啊…”
“人身难得,正法难成,倒不如随波逐流…”
“所谓修行,就是修真,修一颗本真之心,若是没了本真,就算成仙,也不过是化作天地间的一道风景,比所谓的风雪霜雨多了人形而已……”
这些念头此起彼伏,撕扯着他的神意。
太渊索性闭上“眼”,封闭了所有感官,连神意都刻意沉寂下去,但精神世界似乎又留有一条缝隙,整个世界在他的感官之下,变得扁平黑暗起来。
时间,似乎无限的停止了。
太渊心中那仅存的一点神意,也似乎要在这天地意志下彻底泯灭。
就在太渊那最后一丝神意快要被黑暗吞噬时——
“吒!”
一声清越的道音,突然从他灵觉最深处传来。
黑暗的精神世界里,那道缝隙瞬间扩大,刺眼的光明从缝隙里涌出来,太渊抓住了这缕道音,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
紧接着,他心中顿时大放光明。
神意瞬间回归,重返巅峰状态。
此刻,外界天雷撕碎了他的水幕,但在雷与水的交织刹那,太渊顿时进入了一种无上清明、洞悉一切的状态。
他好像被拉入一个古老的幻象——天昏地暗,无尽荒芜,浩瀚的原始海洋上空,雷电如龙,撕裂长空,一遍又一遍地轰击着汪洋。
“轰隆——”
雷电入水声震耳欲聋,浪花炸开又落下。
在那电光与海水碰撞的界面,雷与水疯狂地碰撞、组合、演化……
从简单到复杂。
最终,第一缕最原始的生命灵光,就在这无尽的“雷击水”的锤炼中,悄然萌发。
“阴阳交感,雷水激荡,乃生万物!”
古老的道意在太渊心间轰然回响。
阴极阳生,死极而生。
这雷水相击的瞬间,正是天地间最本源、最宏大的造化之力。
一念通达,豁然开朗。
神意通达的刹那,太渊的阴神猛地一震,先前因恐惧滋生的阴渣阴滓,像被烈日炙烤的冰雪般瞬间消融。
再次望向天空乌云时,太渊的心中已经没了那种危机感。
他的神意更进一步,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天地意志。
“呼——”
阴神如游丝般回归肉身,太渊看向张静清,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
“以人身役使天雷,五雷正法果然不凡!但是,张天师,这不是你的全力吧?”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引动周遭的水汽。
哗啦啦!
远处山林间的泉水仿佛听到了召唤,化作无数细密的水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身周凝成一个巨大的水球防护罩,将他笼罩其中。
见太渊安然无恙,张静清暗暗松了口气——方才水膜瞬间溃散时,他着实捏了把汗。
“真人,你还要继续吗?”
“有劳天师了。”
感受到太渊身上气息的微妙变化,张静清知道对方定是有所顿悟,当即不再多言。
周身的势再次勾连天地,头顶的乌云重新翻涌,比之前更显厚重。
“轰隆——!“
一道道天雷接连劈落,重重击在水球防护罩之上。
令人惊奇的是,这次防护罩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将天雷精气尽数吸纳转化。
雷光在水幕中蜿蜒游走,从炽白色渐渐化作水蓝色的氤氲之气。
水幕之中,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雷光中诞生、湮灭、重组、演绎……
“滋滋——”
太渊立于这雷水交泰的中央,闭目感受着玄理的循环不息,他的真炁性质也随之隐隐发生改变,变得更加古老、纯粹,充满了活泼泼的意境,流转间都带着“生”的韵律。
这股氤氲之气一出现,无论是张静清、左若童还是诸葛青松,注意力都是立马被吸引。
诸葛青松:“雷水解形,生机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