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拆出隔火带!”
老将军的弯刀劈向一座尚未着火的草房。刀刃砍进草墙时,握刀的手却僵在半空。
“将军?”亲卫疑惑地望来。
慕容铁骊一把扯下被火星燎得焦黑的披风,浑浊的老眼在浓烟中眯成一条缝。
他猛地抓住一个正提着水桶乱窜的小卒,厉声喝道:“这边的火不要救了!去粮仓!把那些装青稞的麻袋都浸湿!”他声音嘶哑:
“若是粮食没了,咱们就更守不住了!”
小卒吓得水桶咣当坠地,清水在焦土上烫出嘶嘶白烟。慕容铁骊看都不看,抬脚将空桶踢向粮仓方向:“还愣着干什么?滚去干活!”
他们逆着逃难的人流冲向西门粮仓。老将军踩过满地狼藉——打翻的陶罐、散落的铜钱、甚至还有半截烧焦的羊皮袄。
沿途不断有燃烧的草屑从天空飘落,像一场诡异的火雨。
粮仓前乱作一团。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平民正抱着麻袋往外冲,守仓兵士见老将军到来,为首的百夫长如见救星般喊道:
“将军!他们要抢军粮!”
慕容铁骊冷笑一声,突然拔刀劈向最近的一个抢粮汉子,那人一个反应不及,直直倒了下去:
“把这些叛贼都杀了!”
慕容铁骊冷冷吩咐身后亲卫,随后指着守仓士兵
“都来帮忙!把这些粮袋都泼上水!”
他揪住一个发呆的守兵衣领,“每袋都要浸透!动作快些!”
“将军?”守兵满脸烟灰,声音发颤:
“这……这可是够三军吃半年的……”
“蠢货!”
老将军的刀背重重拍在对方身上:
“湿粮还能吃,等烧起来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去地窖把陈粮先搬出来...莫要声张。“
城外又一轮火球袭来。这次陶罐砸在浸水的麻袋上,火焰挣扎几下便熄灭了,慕容铁骊喘着粗气直起腰。
“将军小心!”
亲卫突然扑来。慕容铁骊被撞得踉跄几步,一支火箭擦着他耳畔钉入粮袋。箭尾的火焰立刻引燃了干燥处的麻布,亲卫手忙脚乱地拍打着,却让火势更旺。
老将军怔怔望着这个救自己一命的年轻人。对方稚气未脱的脸让他想起自己的儿子,他……他该已经从密道撤出王城了吧。
“上城墙!全都上城墙!”
慕容铁骊突然暴喝:
“弓箭手准备火箭!让那些晋阳狗也尝尝火攻的滋味!”
…………
侯景抹了把脸,掌心全是黑灰。伏俟城的黑烟已经遮蔽半壁天空,像倒悬的黑色山脉。
“停!”
他突然抬手。传令兵奔跑的脚步戛然而止,投石机绞盘的吱呀声陆续停下。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城内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隐约可闻。
“都督?”斛律光不解地望来。
侯景没有回答,他走向囚车,铁靴碾过结冰的血洼。慕容世伏蜷缩在铁笼里,这个昔日的王储如今像条病狗般发抖。侯景用刀鞘挑起他的下巴:“看见了吗?你的王城在燃烧。”
慕容世伏的瞳孔映着火光,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侯景突然俯身:
“你觉得你的城高大坚固?又有水源,你觉得我只有这三板斧是吗?”
他直起身大笑:
“阿史那土别!”
草原首领应声而来。
“你分一部人马绕到西面去。”
他手腕一翻,刀锋指向西边:
“把湟水支流给我截断!”
阿史那土别眼中精光一闪:“都督是要……”
“他们想顽固到底……”侯景的刀猛地插进雪地:
“我们就断了他们的活水!”
侯景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
“把伏俟城给我层层围住,从今日起,一只耗子都不准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