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的帘子再次被掀开,慕容世伏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的右臂上缠着染血的布条,显然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
“该死的贺六浑,”
他不住咒骂:
“几个细作就敢虚张声势冲我大帐。”
他瞥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冯翊公主:
“怎么,知道不是你的救兵,你这小淫妇失望了?”
冯翊公主沉默不语,只是将藏着匕首的袖子压得更紧了一些。慕容世伏似乎因为受伤而兴致缺缺,只是粗暴地命令她: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到了金城郡,我军要好好休整一番,到时候有你受的。”
他转身离开帐篷,留下冯翊公主一人。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陷入新的恐惧——金城郡是通往青海的必经之路,一旦到了那里,她再想回来就真的遥遥无期了。
冯翊公主轻轻抚摸着袖中的匕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至少可以选择有尊严地死去。但在此之前,她要拼尽全力活下去——为了或许还活着的儿子,为了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慕容世伏伏诛。
夜渐深,营地里的喧嚣渐渐平息。冯翊公主蜷缩在兽皮上,听着外面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狼群的嚎叫。
这是她成为俘虏的第五个夜晚。
…………
长安城中。
赵贵停下马,铠甲下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望着眼前这座曾经繁华的帝都,喉间不由涌上一股腥甜。
长安城的正南门——安化门,两扇包铁城门被烧的黝黑。门钉上挂着半截守军的尸体,冻僵的手指还死死抠着门缝。城门洞的地面凝结着一层暗红色的冰,赵贵的战马踏上去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这……这……”
达奚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素来以勇武著称的将领此刻竟结巴起来:
“吐谷浑当真是一群畜牲!”
赵贵没有答话,他机械地催马前行。
转过永阳坊的拐角,一股混合着焦臭与腐肉的气息扑面而来。坊墙内,数十具女子尸体赤条条地挂在坊门上,积雪覆盖了她们扭曲的面容。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纤细的脚踝上还系着端午节的五彩绳。
“呕——”
一位年轻的亲兵突然翻身下马,跪在雪地里干呕起来。
赵贵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他记得这个坊里住着丞相的书吏郭导,那是个最爱在门前种牡丹的风雅之人。
如今那株百年牡丹被连根拔起,树干上钉着郭导一家老小的头颅。
“报——!”
又一名斥候的声音惊醒了恍惚中的赵贵。那斥候神色惶恐,几乎是滚下马的:
“柱国!周王府邸……公主她……”
赵贵心头猛地一紧,不等斥候说完便狠狠一夹马腹。
战马吃痛,箭一般蹿了出去。
王府的正堂还在燃烧,横梁断裂的巨响中,赵贵看到了蜷缩在台阶上的青娥。
这个总是笑吟吟的小侍女腹部插着把弯刀,右手却还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指尖深深抠进青砖缝隙,拖出五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有一个幸存的婆子说,公主……被掳走了……”
亲兵从内室捧出半截撕碎的杏色衣袖:
“他们……那些畜牲掳走了许多女子……”
赵贵突然暴起,一拳砸在廊柱上。木屑刺入手背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却怎么也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怒火。
他想起大军开拔前那个雪夜,慕容世伏派使者来说要借道长安时的嘴脸……
“报——!八百里加急!”
又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院子,背上插着的三支翎羽只剩一支。那人扑倒在雪地里,颤抖着举起沾血的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