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星域”的边界没有壮丽的星云,也没有标志性的引力风暴,它只是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空”。林墨的座舰“天平号”悬浮在这片虚无之中,外部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滑,仿佛这片区域的宇宙背景辐射、粒子流乃至时空曲率,都被某种力量抚平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大副凯因的声音里带着困惑,“舰船的被动扫描系统完全失灵,就好像我们的仪器被这片空间‘同化’了。”
林墨站在舰桥的全息星图前,指尖划过代表寂灭星域的光斑。三天前,邻近的“旋律星系”向仲裁所发出最高级别求援。不是战争,不是天灾,而是一种更根本的恐怖——他们星系的物理法则,正在失效。行星的轨道变得毫无规律,恒星的光谱在一天之内跨越了数个演化阶段,甚至生命体的基因序列都在随机篡改。整个星系,正在从有序走向混沌。而导致这一切的源头,初步判定,就是这片寂灭星域。
“这不是同化,凯因。”林墨的声音很平静,“是抹除。有人在擦除这里的‘规则’。”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信号穿透了舰船的防御,直接接入了林墨的个人终端。那不是常规的通讯波,更像是一段被压缩在引力波里的信息。林墨集中精神解读,一段断断续续的影像投射在面前:那是一个被混乱法则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星球残骸,一个女性身影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艰难地操控着一艘小飞船,她的额头上渗出鲜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影像的最后,她似乎锁定了林墨的信号,用尽全力挤出几个字:“仲裁官……求你……法则在唱歌……但那是葬歌……”
通讯中断了。
“找到她了。”林墨对凯因下令,“坐标已经锁定,准备跃迁。”
跃迁引擎的蓝光闪过,天平号出现在一颗正在崩解的类地行星轨道上。林墨穿上仲裁者作战服,走出了舱门。这里的重力场极其不稳定,他每一步都像踩在琴弦上,随时可能引发空间涟漪。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艘小型探索舰。舰体已经被法则乱流撕开了数道口子,勉强悬浮着。林墨抓住舷梯,将其修复稳固,进入了船舱。
驾驶舱里,一位名叫艾拉拉的女性正靠着控制台昏迷不醒。她穿着一身简陋的防护服,但她的额头,却戴着一个由复杂金属环构成的头环,上面镶嵌着一块不断变换颜色的晶石。林墨能感知到,这块晶石正在释放一种微弱但坚韧的频率,抵抗着周围混乱的法则。
他将艾拉拉安顿好,开始检查这艘船。在舰载数据库中,他找到了艾拉拉的身份——“旋律星系”首席天体物理学家,专攻“宇宙谐波理论”。而在她的工作日志里,林墨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
“……我们错了,我们一直以为宇宙的法则是一成不变的乐章,但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一段可以被编辑的程序。寂灭星域不是法则的坟墓,它是实验室。有人在重新编程。”
林墨的眉头紧锁。重译星轨……这不像是某个失控的文明会做的事,其背后蕴含的技术和目的,远超寻常。
艾拉拉悠悠转醒,看到林墨,眼中先是惊恐,随即化为劫后余生的激动。“仲裁官!你终于来了!他们……他们在演奏一首变奏曲,而我们都是其中的音符,随时会被替换掉!”
“冷静点,告诉我,‘他们’是谁?”林墨扶着她坐好。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艾拉拉喘着气,“但从他们的‘作品’来看,他们是艺术家,一群疯狂的艺术家。他们称自己为‘静默诗篇会’。他们认为当前的宇宙法则太过嘈杂,充满了不必要的变量和冗余,他们要做的,是剔除这些‘噪音’,谱写一首绝对和谐、绝对纯净的宇宙史诗。而我们这些活在‘噪音’里的生命,就是他们史诗中最不和谐的音符。”
林墨心中一沉。这不是无知,而是傲慢。一种想要将整个宇宙变成自己艺术品的、冰冷的傲慢。
就在这时,艾拉拉头上的晶石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怎么了?”林墨立刻警觉。
“法则的‘侵蚀’加剧了!”艾拉拉指着舷窗外,“看那里!”
林墨看向漆黑的太空,在不远处的星空中,空间正在像水面一样扭曲,一个巨大的、如同黑色玻璃雕刻而成的结构从中缓缓浮现。它像一个立体的星图,无数光线在其中流转、重组,构成了一套全新的、完全陌生的物理方程式。
“那就是‘法则蚀刻器’!”艾拉拉的声音在颤抖,“它在现场编写新的规则,并覆盖原有的宇宙常量。我们观测到的行星轨道错乱、恒星演化加速,都是它的杰作!”
这台仪器,就是“静默诗篇会”实践他们疯狂理念的工具。
“我们必须摧毁它。”艾拉拉说。
“不,”林墨摇了摇头,“贸然攻击可能会让法则崩溃得更快。我需要靠近它,理解它的逻辑,然后从根源上进行修正。在我行动期间,用你的头环,尽可能稳定这片区域的法则,为我争取时间。”
艾拉拉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墨没有耽搁,他启动了仲裁者战斗服的“规则锚定”功能,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向那台巨大的蚀刻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