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绍宗教授被扶起来,腿还有点软,他靠在岩壁上缓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了狂跳的心脏,脸色也稍微恢复了一点人色。他先是心有余悸地瞪了一眼洞窟深处,然后才没好气地、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说道:“去你的!别……别t瞎咒老子!老子福大命大,还没那么容易交代!”他喘了口气,开始讲述,“刚才我和林峰、阿加斯德同志进来,本来是想看看这中间洞窟里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比如脚印、丢弃物什么的。你还别说,刚进来没走多远,我还真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指了指不远处地面上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看,那边,有喝剩下的空矿泉水瓶子,还有一点点面包碎屑,另外还有两个食品包装袋,看样式和咱们缴获的蛊师随身干粮包装很像。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比较新,不像是存放了很久的样子。而且,就在前面大概二十米左右拐弯的地方,”他用手电照了照前方,“我还在地上发现了一小滩颜色很深、像粘稠黑泥一样的不明物体,正打算凑近点取个样本回来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蛊师留下的什么特殊物质……”
说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了后怕的表情:“结果!就在我蹲下身,刚把取样工具拿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呼啦一下子!冒出来成百上千只蝙蝠!黑压压一片,劈头盖脸地就朝我们扑了过来!那阵势,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不,比马蜂窝可怕多了!差点没把老子吓出心脏病来!操!这肯定是那两个狡猾的蛊师事先设下的埋伏!太阴险了!”
宿羽尘走上前,先是关切地看了看慕容绍宗教授,确认他没有受伤,然后才走到他所说的那些空瓶子和包装袋旁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他又用手电照了照前方地面和岩壁,问道:“慕容教授,除了这些杂物和蝙蝠袭击,您在里面有没有发现比较清晰的、属于两个人的新鲜足迹?或者其他能直接证明他们往这个方向深入逃跑的线索?另外,您刚才说的那摊‘黑泥’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慕容绍宗教授摇了摇头,接过林峰递过来的一瓶水喝了一口,才说道:“我没受伤,就是魂儿差点吓飞了。足迹……没看到特别清晰的,这地面岩石居多,比较硬,留不下太深的脚印。不过那些杂物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刚留下没多久的。”他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至于更直接的线索……倒是没有。不过,我在发现那摊黑泥之前,差点踩到一个陷阱——一个伪装得很好的翻板钉板陷阱,就藏在拐角处一片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浮土我才及时停住,不然这会儿我的脚恐怕就成筛子了!”
他皱着眉头,结合自己的发现和分析道:“所以,我个人认为,他们(石毒牙和“圣主”)应该没有走这条路。你们想啊,咱们通过无人机最后的画面能看到,那个石毒牙背着一个孩子,连续高强度行军好几天,体力肯定已经透支得差不多了,状态非常差,可以说是强弩之末。如果他们真的选择了往这条路逃跑,在自身难保、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体力和精力,去布置钉板陷阱这种需要花费时间和力气的机关?而且这条路看起来……嗯,根据我的初步观察,似乎本身就不太平,可能天然就有些危险。以他们当时那种油尽灯枯的状态,选择走这么一条难走、可能还有天然陷阱的路,风险太大了,不符合求生和效率的本能。他们没理由做出这么不明智的选择。”
旁边的林峰闻言,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慕容教授,您的分析有道理。但是,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条路,恰恰才是通往他们最终目标‘圣蛊’所在的正确路线呢?就算路上有危险、有陷阱,但为了拿到那个据说能改变一切的东西,他们也可能硬着头皮、冒着风险选择这条路啊?所谓富贵险中求嘛。”
慕容绍宗教授听了,没有直接反驳林峰,而是笑了笑,转头看向了正在凝神思考的宿羽尘,说道:“宿羽尘同志,我听说你以前在境外做过很长时间的雇佣兵,实战和野外生存经验非常丰富。我现在从一个战术和心理的角度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现在是石毒牙,在体力严重透支、几乎到了极限,同时还带着一个至关重要、但本身没什么体力、需要你照顾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你面前出现了三条岔路,其中一条(指向中间洞窟)看起来崎岖难行,还可能暗藏未知风险(天然陷阱),你会怎么选择?你会冒险带着孩子走这条路吗?”
宿羽尘闻言,摸了摸自己有些胡茬的下巴,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语气沉稳地回答道:“如果是我处在那种极端不利的境地,我的第一要务是‘保存有生力量’和‘摆脱追兵’。因此,我首先会做的,就是尽可能布下疑阵,干扰、误导追兵的判断,为真正的逃脱争取时间。然后,在路线选择上,我会本能地倾向于选择一条相对安全、好走、能让我和携带的‘累赘’(指孩子)尽快恢复一点体力、同时又能快速拉开与追兵距离的路线。只有在走投无路、或者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我才会考虑选择一条明知有危险、难走的路。如果非要在绝境中设局,我可能会故意留下一些‘精心设计’的线索,将追兵的主要力量引向一条看起来有痕迹、但实际上充满致命陷阱的‘死路’,然后自己选择另一条相对隐蔽、但或许更安全的路逃跑,将最后的希望押在能尽快甩掉追兵、获得喘息之机上。”
“没错!就是这样!说到点子上了!”慕容绍宗教授用力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以石毒牙那种老江湖的经验和当时的状态,他不可能,也没理由去选择一条看起来就不好走、还可能布满天然陷阱的路。那不是冒险,那是找死。所以,这条中间的路,大概率不是他们的前进路线,更像是……一个用来拖延和消耗我们的‘弃子’。”
说着,慕容绍宗教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刚刚大显神威的阿加斯德,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商量,问道:“那个……阿加斯德同志,你看,你不是会……会那个飞吗?就是背后能长出光翅膀。要不……麻烦你辛苦一下,飞到前面去探探路?看看这条路到底是不是死路,或者……更深处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通往‘圣蛊’的迹象?这样我们也能彻底排除或者确认这条路的可能性。”
阿加斯德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确实能提高效率,便点了点头,干脆地说道:“可以。这条洞窟的宽度和高度足够我飞行。不过你们其他人不用跟着我,原地等待就好。我会飞,机动性强,就算前面有陷阱或者突发情况,我也能及时躲避或撤回来。你们在这里保持警戒,等我消息。如果前面发现了重要情况或者确认了是死路,我会立刻返回通知你们。”
说完,阿加斯德也不拖沓,心念一动,背后“嗡”的一声轻响,两对由纯粹圣光能量构成、华丽而威严的光之羽翼瞬间展开,散发出柔和而神圣的光芒,将周围一片区域都照亮了些许。她双翼轻轻一振,身体便轻盈地离地而起,如同神话中的天使,朝着洞窟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平稳而快速地飞去,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点,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尽头。
然而,就在众人一边警戒周围,一边等待阿加斯德探查结果的时候——
“我操!12!15!高科长!宿羽尘同志!快!快带人过来支援啊!这边td顶不住了!有……有好多毒虫!密密麻麻的!快来人啊——!!!”
一阵更加急促、慌乱、甚至带着点哭腔的呼叫声,猛地从右侧洞窟的方向传了过来!是刘丰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情况比中间洞窟的蝙蝠袭击要危急得多!
听到这声夹杂着恐惧的呼救,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骤然大变!除了还在中间洞窟深处探查未归的阿加斯德,高敖曹、宿羽尘、沈清婉、林峰、慕容绍宗以及大部分队员,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右侧洞窟入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刚冲到右侧洞窟入口附近,借着手电筒的光芒,众人就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的一幕——刘丰正和一名叫杜明达的年轻队员互相搀扶着,两人都满脸惊恐,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从洞窟里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他们的作战服上、裤腿上,甚至头发上,都沾着一些还在微微扭动的、色彩鲜艳的蜈蚣段、蝎子残肢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黏糊糊的虫子尸体,看起来狼狈不堪,显然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虫潮”袭击。
而在他们身后,那右侧洞窟幽深的通道内,此刻正如同打开了地狱的虫巢!无数只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虫正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从黑暗深处涌出来——有体型硕长、百足齐动、色彩斑斓艳丽的大蜈蚣;有高举着狰狞毒钳、尾巴弯曲翘起、闪烁着寒光的蝎子;有一些体型微小但移动速度奇快、身上带着诡异斑点的毒蜘蛛;甚至还能看到几条吐着信子、三角脑袋的毒蛇混杂在虫群之中,缓慢而危险地游弋!整个场面如同末日虫灾,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虫腥和腐败的怪异气味。
宿羽尘一个箭步冲上前,和另一名队员一起,伸手扶住几乎要虚脱的刘丰和惊魂未定的杜明达,焦急地上下打量他们,急声问道:“刘科长!杜明达同志!你们怎么样?有没有被毒虫咬到?有没有受伤?快检查一下!”
刘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冷汗和灰尘混在一起,他摆了摆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手臂,声音还带着颤抖:“没……没事!我们没被咬到,真……真是万幸!刚才……刚才我们俩奉命进去探查,刚往里走了大概……大概不到五十米,就看到前面通道的地面上、墙壁上,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毒虫,像潮水一样朝着我们爬过来!那数量……多得吓死人!我们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跑,就是在转身逃跑的时候,杜明达脚下一滑摔了一下,我拉他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几只掉下来的虫子沾到了身上……没受伤,没受伤,就是……就是太t吓人了!”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洞口内依旧在蠕动的虫群,咽了口唾沫,说道,“我猜……他们(石毒牙)应该不是走的这边吧?这洞里的‘怪物’也太多了!就算他们是玩蛊的,面对这么多毒虫毒蛇,想走这条路……恐怕也得脱层皮吧?这不太可能……”
宿羽尘和沈清婉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几乎同时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和确信——他们心中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条路,就是石毒牙和“圣主”真正选择的逃跑路线!
沈清婉走上前一步,指着洞窟内那诡异共存的虫蛇大军,对高敖曹和刚刚缓过气来的慕容绍宗教授清晰地说道:“高科长,慕容教授,我认为,他们走的恰恰就是这条路!你们仔细看,这些聚集在一起的毒虫毒蛇,种类非常繁杂,其中很多在自然界是互为天敌、绝对不可能和平共处、更不可能如此密集地聚集在同一个狭小区域的生物——比如,蜈蚣会捕食蜘蛛,某些蛇类会捕食蜈蚣和蝎子。按照正常的生物习性,它们相遇必然会互相攻击、捕食,或者至少会远远避开。但现在,你们看,它们却‘相安无事’地混在一起,甚至朝着同一个方向(洞窟深处)缓慢移动或守候,这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
她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这些毒虫和毒蛇,是被人为操纵、控制的!而能够同时、大规模地操纵如此多种类、互为天敌的毒虫毒蛇,并且让它们按照某种意志统一行动,这恰恰是极高明蛊术的体现!我认为,这一定是那个‘圣主’的手笔!她利用自己特殊的蛊术能力,控制或者说‘驱使’了这片区域原有的毒虫毒蛇,让它们聚集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阻挡、拖延我们的追击步伐,为他们争取时间!”
慕容绍宗教授闻言,也顾不上身上的狼狈,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专业相机,对着右侧洞窟内的恐怖景象快速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拿出一个高倍便携显微镜,对着最近处的一只蝎子观察了片刻,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赞同道:“沈清婉同志的分析非常专业,也完全符合生物学常识!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这种多种天敌生物异常聚集、且表现出协同倾向的现象,在自然状态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这百分之百是外力干预、控制的结果!也就是说,石毒牙和那个女孩,肯定是从这条路逃跑的,并且留下了这个‘虫蛇防线’来阻挠我们。但现在的问题是——”
他苦笑着看着那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的虫群蛇阵,摊了摊手:“面对这么一道‘生物防线’,咱们该怎么过去?总不能用火焰喷射器硬烧吧?先不说在这密闭空间使用喷火器的危险性,这里面可能还有一些有研究价值的特殊蛊虫……”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却带着强大自信的女声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这有什么难的?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阿加斯德正拍打着光翼,从空中缓缓降落在右侧洞窟入口前。她看了一眼洞窟内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精致的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不过如此”的淡然笑意。她再次举起手中那柄似乎无所不能的长枪,枪身瞬间金光流转!
只听她再次用那古老而威严的语调,清晰念诵:“厄恩-加尔德尔!(神圣光辉,涤荡污秽!)”
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耀眼的金色圣光,如同决堤的江河,从她枪尖轰然爆发,化作一道凝实的光潮,朝着洞窟内汹涌的虫蛇大军席卷而去!那些狰狞的毒虫毒蛇,在这蕴含神圣净化之力的金光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了痛苦而恐惧的嘶鸣与挣扎,它们坚硬的甲壳或滑腻的鳞片在接触金光的瞬间就开始变得黯淡、焦黑,再也顾不上所谓的“命令”,拼命扭动着身体,如同退却的黑色潮水,仓皇失措地朝着洞窟深处逃窜而去,很快就在金光驱赶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和几缕黑烟。
沈清婉看着轻松解决难题的阿加斯德,好奇地问道:“阿加斯德姐,你怎么这么快就飞回来了?中间那条路探查完了吗?有什么发现?”
阿加斯德摇了摇头,收起长枪,背后的光翼也缓缓消散,她平静地说道:“我刚往中间洞窟飞了不到一里地(约五百米),就看到前面的路被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裂缝彻底截断了。裂缝上原本好像有一座古老的吊桥,但现在已经完全断裂,腐朽的桥板掉在到那里就是尽头了,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死路。”
宿羽尘闻言,眉头微皱,追问道:“阿加斯德姐,那座吊桥……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过去之后,为了阻止我们追击,而故意弄断的?断口新鲜吗?”
阿加斯德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看到的细节,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像人为故意破坏的。我特意飞近观察了一下,那座吊桥的桥桩和绳索已经腐朽得非常严重了,断裂处参差不齐,而且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断口木材的色泽也完全老化,看起来至少断裂了好几十年,甚至更久,更像是年久失修、自然垮塌的结果。”
她补充了一个更关键的发现:“而且,在吊桥对面、悬崖的另一边,靠近边缘的位置,我还发现了一个设计得非常阴险的陷阱——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浮土和落叶,但我的感知能‘看’到那个陷阱的伪装手法很古老,但也很有效,而且看起来也存在很长时间了,不像近期布置的。所以,综合判断,我觉得就算那座吊桥没断,以石毒牙和那个女孩当时那种筋疲力尽、还要照顾彼此的状态,也很难安全地通过那座看起来就不牢靠的吊桥,同时还要精准地避开对面那个致命的陷阱。因此,中间这条路,可以彻底排除。我们正确的追击方向,就是现在这条——右侧洞窟。”
高敖曹听了阿加斯德详细而肯定的探查汇报,又综合了宿羽尘的逻辑分析、沈清婉的生物感知以及慕容绍宗的学术判断,心中再无任何犹豫。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对全体队员沉声说道:“好!既然已经通过排除法和正面证据,确定了他们逃跑的正确路线就是右侧洞窟,那么,所有人听令!立刻整理装备,检查防护,补充水分!阿加斯德同志,继续麻烦你在前面开路,清除可能残留的毒虫和潜在的机关陷阱!宿羽尘、沈清婉,你们跟在阿加斯德同志侧后方,负责策应和重点方向警戒!林峰,你带一组人保护慕容教授并负责侧翼和后路安全!其他人,保持战斗队形,提高警惕,相互掩护,稳步推进!一旦发现目标踪迹,立刻报告,但不要擅自开枪,优先确保人质(“圣主”)安全!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
随着阿加斯德再次展开光翼,手持绽放金光的长枪,如同一尊女战神般率先飞入右侧洞窟,为队伍开辟道路,宿羽尘、沈清婉紧随其后,高敖曹指挥着其他队员以标准的战术队形依次进入。手电筒和枪灯的光芒,如同利剑般刺入这片被蛊术控制的黑暗领域,一场深入虎穴、争分夺秒的终极追击,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