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刘辩御驾亲征后,刘虞便讨得何皇后懿旨,以宗正卿的身份征召各诸侯王嫡长子入京,精心排练《太祖武德舞》,专为今日天子凯旋献礼。
《太祖武德舞》便是大汉的《秦王破阵乐》,是为大汉的军乐!
以此乐誓师出征,再以此乐凯旋庆功,可谓有始有终。
然而,为天子庆贺仅是表面的目的,今日的表演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作秀。
宗室诸侯王反叛,纵被平定,终究有损天家颜面。
难道是当今天子不得人心,以至于连宗室诸侯王都要兴兵反叛吗?
而这些年轻的宗室子弟,是大汉未来的藩屏,令他们在天子大捷班师时敬献《太祖武德舞》,意在彰显宗室团结,亦是向天下宣告,天子并非不得宗室诸侯拥戴,只是逆宠一人悖乱作乱罢了。
舞乐既毕,刘辩缓步走向那群刚刚表演完毕的年轻宗室们。
此刻他们尚且喘着粗气,身上也泛起了些许细汗,刘辩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尚显稚嫩却身份尊贵的面孔,首先嘉许了他们的表演。
“尔等,皆乃诸王嫡长,是大汉未来的栋梁,社稷之藩篱。”刘辩话音一顿,随着他一摆手,早已待命的典韦与一众武卫立刻押解着一群披枷带锁、狼狈不堪的囚徒上前,粗暴地将他们按倒跪伏在地。
为首者一人披头散发,左腿以怪异角度弯曲,正是这一次叛乱的根源,被革除宗籍的逆贼刘宠!
昔日华丽的王服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污秽与暗褐色的血痂,每被武卫推搡一下,那断腿便带来一阵让他面容扭曲的剧痛。
刘宠的左腿,是贾访领兵生擒刘宠时,因不知刘宠身份,见其逃窜而将之打断。
不过此刻断腿虽痛,但刘宠却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被拉动时发出的刺耳“嗬嗬”声。
贾访打断了刘宠的左腿,贾诩又在班师回朝前建言割去了刘宠的舌头,以免他在行刑前再发出任何大逆不道的诅咒或辱骂。
落到如此境地,那双深陷的眼窝中也再无求生之意,整个人也是死气沉沉,只求能速死。
紧随其后的,是刘宠的妃嫔与年幼的子女。
女人们钗环尽落,发髻散乱,华美的衣裙被泥土和泪水玷污,或目光呆滞,如同提线木偶般,或紧紧搂住怀中的孩子,身体抖若筛糠。
孩子们则满脸惊恐,不明所以地看着这骇人的场面,小声的啜泣被母亲颤抖的手捂住。
再后面,是陈国左相许玚一家。
许玚只着一件白色中衣,上面满是污迹,尽管落入此等境地却仍旧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士人的体面,挺直脊背,但那不断开合的嘴唇和惨无人色的脸,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绝望。
他的家眷,老父老母已是站立不稳,被武卫拖行着,妻子也是泪流满面,几近昏厥,儿女们更是哭作一团,哀声求饶。
倒是那右相骆俊好运,率两千人断后被孙坚阵斩,也免了这番屈辱和皮肉之苦。
不过他尚且年幼的儿子骆统就没有这好运了,被这阵势吓得小脸煞白,浑身僵硬,连哭都忘了,只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任由兵士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押到前面。
至于骆俊的妻子任氏,则是免于一死。
任氏容貌秀丽,倒是颇有一番姿色。
不过她得以免于一死却也不是被刘辩看中,虽说任氏有几分姿色,但与他后宫中的佳丽们相比,却是相形见绌。
为她求情的,是雒阳令华歆。(注1)
任氏出身平原国高唐县,而华歆亦是平原国高唐县人!
按照华歆含糊其辞的说法,是二人有旧。
这倒是让刘辩颇为好奇,欲要探究一二,但华歆却是讳莫如深,不愿透露其中隐情,但刘辩却是已经脑补出了年轻时的白月光因为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而不得不嫁作他人妇的大戏。
至于华歆的正妻,出身北海郡剧县的滕氏是否会因此而不满,那就不是刘辩要关注的事情了。
若是华歆连家事都处置不当,刘辩就要怀疑他能否堪当空出的河南尹重任了!
而后,其余附逆官员及其家小也被提上前,尽皆丑态百出。
有人瘫软如烂泥,有人磕头如捣蒜,更有甚者,已是屎尿齐流,恶臭混在恐惧的气息中弥漫开来。
哀求声、哭泣声、绝望的悲鸣交织成一片,与这喜庆的凯旋仪式形成了诡异而惨烈的对比。
“恶獠逆宠,受国厚恩,位列藩王,然不思报效,悖逆无道,无君无父,兴兵作乱,祸乱国家!其罪,罄竹难书!其人,不配入太庙污我先祖圣听!”
“故,朕决定,所有逆犯及其妻孥,即刻明正典刑,就地斩决!”
刘辩的眼眸中并无半分怜悯,再次掠过面前那些脸色已然由兴奋转为惨白的年轻宗室们,指向眼前这悲惨狼藉的一幕,声音陡然转厉,道:望尔等谨记今日,以此贼为诫,日后忠君体国,恪守臣节,永为汉室屏藩!”
言毕,他不再多看那些噤若寒蝉的年轻宗室一眼,毅然转身。
圣谕既下,早已准备就绪的武卫们便立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