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捂着脱臼的手腕,眼神里淬了毒。
他突然瞥见案几上的匕首——那是邴元真刺他时掉落的,此刻正闪着寒光。
他趁裴元峥转身的瞬间,抓起匕首狠狠掷了过去。
同时自己也像疯狗般扑上,要抱住对方同归于尽。
但匕首刚飞到半空,就被裴元峥反手拍落,“当啷”一声扎在地上。
紧接着,李密只觉小腹一阵剧痛,整个人被裴元峥凌空踹飞,重重撞在案几上。
案上的那些还没来得及看的军报,全随着他一起摔在地上。
裴元峥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李密。
对方嘴角淌着血,却还在挣扎着要爬起来,手指也在地上抠出深深的血痕。
“魏王,你输的从来不是武艺。”
裴元峥捡起地上的龙胆亮银枪,枪尖挑起李密那件破烂的龙袍。
“是人心,是世道。”
李密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听。
“人心?世道?当年我在洛口仓开仓放粮时,人心何曾不在我这边?”
“那时你心里有百姓。”
裴元峥的枪尖轻轻一挑,龙袍被撕成两半,露出里面绣歪的金龙。
“现在你心里只有这龙纹,早就忘了瓦岗的弟兄,是靠麦饼而不是龙袍活下来的。”
他俯身,用枪杆将李密的脸摁在冰冷的地上。
“看看这地砖上的血——有你的,有王君可的,有尤俊达的,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小兵的。”
“王君可......尤俊达......”
李密喃喃自语,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是我错了......从杀翟让那天起,就错了......”
“你说你错了,从杀翟让那天起错了?”
裴元峥冷冷一笑,“不,你是从把弟兄们的命当成棋子那天起,就已经输了。”
李密的挣扎渐渐停了,只有眼泪混着血沫,在地上洇出一片暗红。
聚义厅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又起,卷着残旗的碎片撞在窗棂上。
像无数双眼睛,冷冷地看着这场终局。
裴元峥提起枪杆,“念你也曾有过开仓放粮的善举,本帅可以饶你不死,让你在洛阳有口饭吃。”
李密没有回应,只是任由裴元峥的亲兵将他押向城外。
经过秦琼身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浑浊的眼睛里映出秦琼的皂袍,像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洛口仓分粮的青年。
“叔宝......”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被寒风卷进了瓦岗寨外茫茫的雪原。
秦琼望着他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被押解的王君可与尤俊达。
王君可仍在昏迷,尤俊达则死死瞪着天空,嘴里不知在骂些什么。
李靖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面缓缓坠落的“魏”字旗。
旗角扫过城砖上的血痕,像在为这段草莽传奇,画上一个潦草的句号。
“该清点降兵了。”
李靖拍了拍秦琼的肩膀,“裴帅说,瓦岗的弟兄,愿留的编入虎贲军,愿走的分粮遣散。”
秦琼点点头,转身时,看见几个老兵正蹲在雪地里。
用手捧着隋军分发的热粥,边喝边哭。
粥的热气里,混着瓦岗最后一缕烟火,终究还是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