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
校尉站起身,甚至懒得再看一眼。
几名黑衣人上前,熟练地卸掉了王大人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然后用粗麻绳将他五花大绑,扔进了外面的泥水里。
雨,越下越大。
破庙里的火堆被涌入的雨水浇灭,只剩下一缕黑烟。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护卫和家丁的尸体,鲜血顺着地面的裂缝,蜿蜒流淌,汇入外面的泥泞之中。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
这里重新归于死寂。
只有风吹过破窗时,发出的呜呜声,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杀戮,唱着最后的挽歌。
天光未亮,玄京城的城门尚未开启。
一队黑衣铁骑,押解着七八辆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囚车,如鬼魅般穿过薄雾,从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入。
车轮碾过青石板,偶尔颠簸一下,车内便传来几声压抑的痛哼和呜咽。
大理寺,诏狱。
这里是京城最深、最黑的洞窟。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股发霉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王大人、李大人……这些昨夜还在破庙里做着从龙美梦的朝廷命官,此刻像是一群待宰的猪羊,被粗暴地推搡着,扔进了那间早已人满为患的牢房。
牢房的角落里,蜷缩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工部尚书、鸿胪寺卿……
他们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种早已知晓结局的麻木。
“你们……也被抓了?”
工部尚书声音沙哑,看着王大人那张被打得变了形的脸,惨笑一声。
“逃不掉的。”
“一个都逃不掉。”
王大人瘫坐在地上,看着这满屋子的同僚,看着这几乎囊括了半个朝堂的囚徒。
他终于明白了。
没有什么侥幸,没有什么漏洞。
那张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张开了。
随着这最后一批“漏网之鱼”的归案,整个玄京城的官场,彻底炸了。
早朝还没开始,消息就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每一座府邸,钻进了每一个官员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昨夜试图出逃的那几位……全被抓回来了!”
“听说是龙渊卫亲自动的手!那个惨啊……腿都打折了!”
“我的天……陛下这是……这是早就布好了局啊!”
吏部的一位侍郎,坐在自家书房里,手抖得连茶杯都端不住。
他想起了这二十年来,那个总是端坐在龙椅上,看似温和、甚至有些软弱的君王。那个任由柳荀把持朝政,甚至主动放权,甘愿做一个“守成之君”的苏御。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只没牙的老虎。
可直到今天。
直到柳荀身首异处,二皇子惨死荒野,柳党一脉被连根拔起,甚至连最后这几个想逃跑的小鱼小虾都没能游出那个手掌心。
他们才惊觉。
那哪里是没牙的老虎?
那分明是一条蛰伏在深渊里,默默注视着一切,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吞噬天地的……恶龙!
“隐忍二十年……”
侍郎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一声惊雷……把咱们这些人的魂……都给震碎了啊……”
他颤抖着手,将一份早已写好的辞呈,扔进了火盆。
辞官?
这时候谁敢辞官?谁敢动?
那就是心里有鬼!那就是下一个被龙渊卫破门而入的倒霉蛋!
这一日。
玄京城的官员们,不管是有罪的还是没罪的,都早早地穿戴整齐,提前半个时辰便候在了午门外。
没人交头接耳,没人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座巍峨的皇宫,在晨曦中显得愈发威严、深不可测。
仿佛那里面坐着的,不再是人。
而是一尊随时会降下雷霆怒火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