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上空,风云骤变。
两道流光自江府主厅冲天而起,磅礴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水银倾泻而下,瞬间笼罩了半座城池。无数修士惊愕抬头,只见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元婴大能,此刻竟在高天之上悍然对峙。
“江浅梦!你伤天害理,罔顾人伦!今日我叶青儿必为西洲万千生灵,讨还一个公道!”
叶青儿清冷的声音灌注了灵力,如同九天玄冰碎裂,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一个仰视者的耳中。
她衣袂飘飘,面罩寒霜,手中法诀引而不发,周身已有幽绿色的毒雾隐隐缭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腥甜气息。那正是竹山宗毒派的天阶神通——《化血毒掌》起手之势,声势浩大,煞气逼人。
下方廊下,原本焦躁不安的霍华德猛地抬头,看到师父如此威势,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冀之光。
师父果然没有放弃!她正在为我,为西洲而战!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双拳紧握,指甲再次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对面的江浅梦闻言,却是发出一串银铃般却冰冷刺骨的笑声:
“叶青儿!本座念旧情,一再容让,你却得寸进尺,为一无知小儿无理取闹,真当我江月楼之主是好欺侮的吗?
既然你执意要战,便休怪我不念往日的交情!”
她的声音同样传遍四方,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显露出被逼无奈的愤慨,又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不屑。
话音未落,她掌心一翻,一柄流淌着星河般璀璨光晕的细长灵剑已然在手。
城中之修,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元婴大战吸引了全部心神,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两位大能为何突然撕破脸皮。
无人注意到,江浅梦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冰冷与戏谑。
叶青儿深吸一口气,按照原定计划,她需得将这“戏”做足。
她娇叱一声,身形如电,率先发动攻势。只见她双掌拍出,漫天幽绿掌影裹挟着蚀骨腐魂的剧毒,铺天盖地般向江浅梦涌去。声势之浩大,仿佛真要一击决出生死。
然而,只有交战双方心知肚明,这看似狂暴无比的《化血毒掌》,实则雷声大,雨点小。
叶青儿严格控制着灵力的输出与毒素的凝聚,掌风看似凌厉,实则更多是徒具其型的幻影与威慑,真正的杀招含而不露,只为逼真,绝无重创之意。
她甚至刻意留下了几处看似疏忽的破绽,只待江浅梦“巧妙”避开,再予以“激烈”还击,双方便可借此将戏码推向高潮,最终以她叶青儿“惜败”收场。
可是,下一瞬间,叶青儿的心猛地一沉。
面对那滔天毒掌,江浅梦并未如预料中那般闪避格挡,或是施展某种以巧破力的法门。她甚至没有动用其最擅长的剑法与诸多法宝。
只见江浅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手中那柄出自星河剑派的灵剑骤然爆发出远超其平日表现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星河剑派正统剑派功法的的气息,而是做了一些改动,透着一股极致的锋锐与毁灭气息,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切割开来!
江浅梦一剑挥出。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剑丝,悄无声息地切开了空间,切开了漫天毒雾,切开了叶青儿护体灵光,甚至……切开了她试图招架的法诀与手臂,最终,毫无阻碍地从她身体正中一掠而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叶青儿脸上的“悲愤”表情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愕然与难以置信。
她低头,看到自己胸前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血线,迅速扩大。
那剑丝之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切割之力,更有一股诡异霸道的震荡且冰冷的灵气,在她被劈中的瞬间,如同亿万根细针般疯狂涌入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丹田识海!
“噗——!”
一大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鲜血狂喷而出,叶青儿的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近三百年的磅礴生命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那股震荡灵气疯狂消耗、湮灭!
就像是堤坝骤然决口,洪流倾泻,势不可挡!
十之七八!仅仅是一击之下,她身为元婴修士那浩瀚如海的生命力,竟直接被蒸发了十之七八!
若非元婴已成,生机本源远比金丹修士稳固强大;若非江浅月在最后关头似乎微妙地收敛了那么一丝丝真正致死的毁灭意……叶青儿毫不怀疑,自己此刻已然形神俱灭,连元婴逃遁的机会都不会有!
剧烈的痛苦和极致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身体在空中晃了晃,几乎无法维持悬浮。
肉身在那诡异剑招的作用下,开始本能地、疯狂地汲取残存灵力和天地灵气,试图修复那几乎被劈成两半的可怕创伤,重塑生机。
这个过程,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莫说继续斗法,就连稳住身形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艰难地抬头,望向对面那个持剑而立、裙袂飞扬,眼神冰冷如同万载冰心石般冰冷的江姐姐,眼中充满了震惊、痛苦和巨大的困惑。
为什么……
不是说好……假打吗……
为何……下此杀手……
然而,江浅梦根本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就在叶青儿身体受创,陷入极度虚弱,全力修复自身的刹那,江浅梦手腕一翻,一条金光灿灿,布满玄奥符文的绳索如灵蛇般电射而出!
“缚!”
那绳索仿佛拥有生命,精准无比地缠绕上叶青儿的身体,瞬间收紧!金光大放间,叶青儿只觉得周身一紧,不仅肉身被牢牢束缚,就连丹田内正在艰难运转的元婴也猛地一滞,仿佛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所有灵力运转被强行中断、镇压!
一件专门针对修士的禁锢类法宝!
若是换在平常,这顶多给她造成一点束缚,可在如今叶青儿已经十分虚弱的前提下,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呃……”叶青儿闷哼一声,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软软地被绳索捆缚着,连悬浮都无法维持,向下坠去。
江浅梦身影一闪,轻盈地揽住被捆得结结实实、因重伤和禁锢而虚弱不堪的叶青儿。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之人那苍白而错愕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与决绝所覆盖。
她没有返回下方的江府,甚至没有多看地面上那些目瞪口呆的围观者一眼,而是身形一转,化作一道惊鸿,径直朝着广陵城城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师父!!”
地面上的霍华德眼睁睁看着师父被一剑重创,继而捆绑擒走,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与恐惧。
怎么会这样……师父居然……败了……
“叶统领!江楼主!请留步!”另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一直提心吊胆躲在厅内角落的许墨心此刻也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花容失色。
她不及多想,立刻腾空而起,焦急万分地追向江浅梦离去的方向。
一时间,广陵城上空,三道流光前后追逐,眨眼间便消失在城郊方向。只留下满城哗然的修士,以及跪在原地,面如死灰、心如刀绞的霍华德。
……
广陵城郊,一处新近落成的洞府之前。
这座洞府依山傍水,修建得极尽奢华,飞檐斗拱,玉砌雕栏,阵法光晕隐隐流转,门匾之上龙飞凤舞书写着四个大字——“海景壹号”。
此处灵气浓郁程度远超周边,显然是花费了巨大代价营造而成的顶级修炼之所。
江浅梦抱着被捆仙绳禁锢、重伤虚弱的叶青儿,毫无阻碍地穿过洞府外围的层层禁制,径直落入其中。紧随其后的墨心一咬牙,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洞府内部更是别有洞天,装饰华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至引来了地底灵泉形成湖泊,可谓极尽巧思与奢华。但此刻,谁也无心欣赏这一切。
江浅梦直接将叶青儿带入一间宽敞却密闭的静室之内,随手将她放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玉榻之上。
许墨心紧随而入,看到此景,急忙开口道:
“江楼主!这其中定然有误会!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还请先放开叶统领,万事好商量!”
江浅梦却恍若未闻,她转身,静静地看向许墨心,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许统领,此事与你无关,亦与救世军无关。这是我和叶青儿之间的私事。
今日你所见所闻,最好立刻忘掉。现在,请你离开。”
“可是……”
许墨心还想再劝。
“出去。”
江浅梦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元婴后期的威压已如同山岳般缓缓压下,让许墨心瞬间呼吸一窒,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看了看躺在玉榻上、眼神焦急却无法开口的叶青儿,又看了看面无表情、态度坚决的江浅梦,最终只能咬牙低下头,艰难地行了一礼,一步步退出了静室,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担忧,只敢偷偷用神识窥探。
静室的门无声地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此刻,叶青儿体内的生命力在元婴的支撑下,正缓慢而艰难地修复着肉身的可怕创伤,被劈开的身躯已然初步愈合,但那股诡异的震荡之力似乎仍残留体内,使得恢复速度远不如平时。
更要命的是,捆仙绳的禁锢之力死死压制着她的元婴和灵力,让她空有恢复能力,却无法调动丝毫力量挣脱束缚。
到了这一步,她再迟钝也终于明白过来——江浅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她假打!所谓的答应,不过是顺水推舟,将她引入陷阱!
她艰难地转动眼眸,看向缓缓走近的江浅梦,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江…浅梦……你……为何……言而无信?!”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束缚,显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江浅梦走到玉榻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脸上那惯常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浓浓失望与讥讽的神情。
“言而无信?”
她轻轻重复了一句,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叶妹妹,你可真是太天真了。竟是愿意提出如此愚蠢、漏洞百出的提议?假打?
呵……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你竟敢将自身的安危,寄托于他人的‘配合’与‘守信’之上?
更何况,是在你刚刚那般羞辱、质疑过我之后?”
她微微弯下腰,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叶青儿的脸颊:
“你以为,连续拿了两届天机大比的头名,被一些人吹捧为‘化神之下无敌手’,就真的可以横行无忌,连基本的警惕之心都丢了吗?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认为……你真的能与我平分秋色,甚至需要我‘配合’才能‘打败’你?
不瞒你说,自从突破元婴以来,那天机大比,我都不稀罕去!”
叶青儿瞳孔骤缩,江浅梦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穿了她内心深处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骄矜。
是啊,自从突破金丹,且以金丹之身夺得天机大比冠军之后,自己便同阶罕逢敌手,赢得了众人的赞誉,还有救世军的领袖地位……这一切,是否真的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过于自信,甚至有些麻痹大意了?竟会主动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青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仅仅是因为虚弱,更是因为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江浅梦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江浅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起身,好整以暇地从储物镯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约莫手指长短,通体漆黑,泛着某种油腻光泽,材质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物件,形状……颇为奇特,如同一个水滴状的塞子,末端还系着一缕细小的金线。
看到此物,叶青儿先是茫然,随即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那……那是何物?!你拿它做什么?!”
江浅梦把玩着那黑色塞子,眼神幽深,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描淡写:
“叶妹妹……难道不是最清楚么?是拿来抵住你的长强穴,让你老实点的哦~”
说话间,她伸出手,开始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解开叶青儿的衣裙。
“不!住手!江浅梦!你疯了?!放开我!”
叶青儿彻底慌了,她拼命挣扎,可重伤虚弱之躯又被捆仙绳死死束缚,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如此徒劳无力。
衣裙被轻易褪下,露出光滑的肩头和背部,最终,亵裤也被褪至膝弯。
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瞬间淹没了叶青儿。
“江姐姐!求求你!不要!我知道错了!
然而,她的哀求只换来了江浅梦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叹息的冷笑。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冰凉的塞子抵住了某处隐秘穴位——长强穴。此处乃是人体经络交汇之要地,亦是丹田气机升降之关键门户!
江浅梦指尖微微用力。
“唔——!”叶青儿浑身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物件竟被缓缓推入魄门之内,精准无比地抵住了长强穴深处!
下一刻,叶青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内那原本还在艰难运转、试图冲击捆仙绳禁锢的元婴,像是骤然被掐住了命门,猛地一颤,所有灵机瞬间沉寂、凝固!
她彻底变成了一个空有元婴境界和强韧肉身,却无法调动丝毫灵力的“凡人”!
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深渊,将她彻底吞噬。
“为…为什么……”
她瘫软在玉榻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破碎不堪:
“你……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对我……”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往昔那般殷勤相助、笑语盈盈的江姐姐,会突然变得如此可怕,如此残忍。
江浅梦静静地看着她崩溃无助的模样,眼中那片冰冷的失望终于彻底转化为一种扭曲的愤怒与控诉。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叶青儿纤细的脖颈,尖锐的指甲瞬间刺破了娇嫩的皮肤,渗出点点血珠。
疼痛让叶青儿倒抽一口凉气,却因为被捆缚和魄门处的禁锢,连偏头躲避都做不到。
“为什么?叶青儿!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江浅梦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懑与痛苦:
“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狠心?!为何要一次次践踏我的心意?!为何永远都看不到我的付出?!为何永远都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胜过在乎我?!”
叶青儿被她眼中那疯狂而痛苦的怒火惊呆了,甚至连脖颈上的疼痛都暂时忘记,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与错愕:
“我……我不明白……江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明白?好!我今天就让你明白个透彻!”
江浅梦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仿佛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拉过一张华丽的雕花木椅,施施然坐下,以一种近乎轻佻戏谑,却又蕴含着无尽冰冷的目光审视着玉榻上无力挣扎的叶青儿。
“叶妹妹,你可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与你一样,并非此界原生之魂,而是来自那个名为‘地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