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些日子,窑厂上的生意确实红火,烧制的石灰供不应求,拉货的牛车每天在窑厂门口排起长队。
但上次张建国特意叮嘱的账目问题,如今仍是一笔糊涂账,这让他既无奈又头疼。
张建国捏着账本哭笑不得,指腹摩挲着页面上星星点点的黑印,旁边的黄三挠着头,脸颊泛起尴尬的红晕。
“这...建国,这哪里不清晰了?”他声音带着几分底气不足。
张建国把账本递到他眼前:
“你自己看,这上面怎么有这么多黑手印?”
黄三赶紧凑近,指尖蹭了蹭账本,解释道:
“在窑里做事,手上满是石灰灰和炭黑,收了钱就得赶紧记上,忙起来哪顾得上擦手,灰自然就蹭到纸上了!”
“好吧,以后稍微注意一下,账本得干净规整。”
张建国叹了口气,指尖继续往下翻,眉头却越皱越紧——上次他明明反复强调,不许再赊账,刚才黄三他们也拍着胸脯说,之前的欠款都已收回,可这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欠条怎么还占了半页?
黄三心里咯噔一下,眼神躲闪着辩解:
“这...确实有好多人的钱已经要回来了,剩下这几家,我们去了好几次,他们都说手头紧,再怎么催,总不能把人逼得走投无路吧?”
张建国摇摇头,语气沉了下来:
“只要开了赊账的口子,这种情况就必然会出现。他们白拿了你的货,当初说得天花乱坠,转头就会觉得‘凭什么白给你钱’,压根忘了自己欠着账。钱这东西,只有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其余人听着,纷纷点头附和,脸上露出认同的神色。
张建国咳嗽两声,语气严肃地交代:
“今年窑厂就早点停工,剩下的时间,你们分头去这些欠款的地方要账,切记,过年之前必须把所有欠款都要回来!”
不留欠款过年是老规矩,眼下离年关只剩一个多月,要是能及时收回,万事好办;可一旦拖到年后,这些账指不定就成了死账。
更何况,窑厂大部分货物都赊给了周边的供销社,张建国见多识广,深知其中的门道——有些公社干部为了政绩,四处赊账搞建设,把表面成绩做漂亮了,要么升职要么调任,留下的烂摊子谁接手谁头疼。
到时候再拿着欠条去要账,无非就是一场踢皮球的戏码,你推我挡,最后大概率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建国这么一说,厂里众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上的轻松神色一扫而空。
见大家面露凝重,张建国语气缓和了些:
“上次我说完之后,你们能主动去要账,这是好事,但下次汇报情况,必须实话实说,全部收回就是全部收回,有人没还就直说,可不能含糊其辞。”
顿了顿,张建国故作轻松地继续说道:
“幸好我今天仔细看了账本,大家都有充足的时间去要账,不然真拖下去,这些钱能不能要回来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