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个丫鬟,人人一身绮罗,满头珠翠,皮肤白皙,模样俊俏。
不光他一人,在座宾客,一个个瞠目结舌,亦然辨不出谁是新妇。
直到喜婆一声高呼,众人方才知晓,新妇刚刚迈出门槛,其凤冠霞帔、喜帕遮面,看不清面貌。由一众丫鬟众星捧月,姗姗来迟,恍若月宫仙子。
“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李升彦叹息一声,“如此奢靡,着实太过。”
陈昂看他一眼,难掩惊奇,未曾料到,这异国举子,有这等见识。
“今日排场,不过邹家九牛一毛。”
李升彦好奇:“愿闻其详!”
“邹文礼曾上达天听,入大明宫拜谒圣人。”
陈昂面北拱手,直言道:“圣人问他,家财多少贯。”
“邹文礼并未明言,只道,取家中之绢,挂在终南山所有树木之上,一棵一匹绢。”
“树虽尽,但绢不竭。”
李升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方才喃喃自语。
“本以为我家富贵,没想到,我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翰葛思经营二十年,累积巨万家财,称得上广州首富。
然而,和邹文礼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身旁,数个凑热闹者忍不住撇嘴:“这些商贾,穷奢极侈,把钱花得淌水一样,不过仰仗官府不追究罢了。”
“是极!当今圣人宽仁,并不计较经商之事。却让这些人钻了空子,一个个利欲熏心,聚积巨富。”
“没错!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多少人囤货居奇、欺行霸市,谁知道呢?”
“对啊!”
陈昂眉头一皱,喝道:“圣天子在位,大秦政治清明,谁敢胡说?”
“若有商贾违法乱纪,为富不仁,自有官府纠察,你们在这嚼什么舌根?”
一番话,疾言厉色,说得众人悻悻而退。
李升彦讶然,只觉此人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
他试探道:“陈郎君对商贾钻营,似乎大为赞成,莫非家中经商?”
陈昂摇头,并未隐瞒:“鄙人不才,忝居朝中着作郎一职。”
“这些人诽谤官府,眼中无朝廷,我才训斥一番。”
李升彦恍然,忙道:“竟是京官当面,草民失礼了,万望恕罪!”
陈昂笑了笑:“我并非高官,只是一介刀笔吏罢了。”
对这谦逊之词,李升彦自不会信以为真,却动了结交之心。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即便刀笔吏,也有消息灵通之时。
两人一番谈论,竟有相见恨晚之感。
陈昂笑道:“我与你颇为投契,你来得生巧,今日,不光邹家嫁女,广迎宾客。”
“东边万年县、宣平坊罗家,也大开方便之门,欢迎八方举子登门做客。”
李升彦难掩好奇:“罗家?”
“自从大秦鼎立,圣人重开科举,罗家响应圣意。”陈昂颔首,娓娓道来,“每一年,都在府中举办暖寒之会,置酒宴招待。”
“但凡举子进京赶考,都可前去参与,不拘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