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漫过脚踝时,年轻人忽然发现腕间的红绳在发光。铜铃里渗出的金芒顺着指尖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画出蜿蜒的线,像谁用金线绣了条通往深海的路。老舵手颤巍巍地掏出怀表,表盘里的“永安号”正驶过片红豆形状的云,穿蓝布衫的老者站在船舷边,手里的藤篮往下漏着糖霜,在海面上撒成串闪烁的星。
“这雾里有豆香。”妇人突然开口。她鬓角的银簪正往下滴着露水,每滴水里都裹着粒红豆,落在滩涂上便冒出嫩芽。年轻人低头去看,脚边裂开的红果壳里,未寄出的信纸正慢慢舒展,墨迹晕开的地方长出细小的藤蔓,顺着石阶往上爬,缠上码头的木桩时开出白色的花,花瓣里裹着半粒红豆,与妇人银链上的那粒轻轻相碰。
远处的“永安号”第三声汽笛刚落,海面上突然浮起无数玻璃瓶。每个瓶口里都插着支红豆枝,枝桠上挂着褪色的船票,有的印着“1948”,有的写着“高雄港”。年轻人认出其中个瓶子的木塞,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与信尾的涂鸦如出一辙。老舵手伸手去捞最近的瓶子,瓶身撞到礁石的瞬间裂开,里面的红豆滚出来,在沙滩上拼出“等你”两个字。
“快看天上。”妇人指着晨光最盛处。无数红豆正顺着气流往高空飞,有的撞进云里便化作雨,滴在赶海人的斗笠上,晕开片甜香;有的落在归航的渔船上,在舱板上蹦跳着,像在数着船板的纹路。年轻人忽然听见铜铃急促地响,低头见红绳正往海面拽,他跟着那股力往前走,海水漫到膝盖时,看见海底沉着片巨大的贝壳,壳里铺着层红豆壳,正中央躺着本泛黄的日记。
日记本的封皮是用船帆布做的,边角磨得发毛。翻开第一页,夹着片干枯的豆叶,叶脉间写着“三月初七,种豆”。往后翻,每一页都粘着不同的物件:有褪色的红豆标本,有被海水泡软的糖纸,最末页贴着半张船票,撕口处还留着齿痕,旁边用铅笔写着“等豆苗爬满盐仓,就回家”。年轻人指尖抚过纸面时,墨迹突然活过来,顺着指腹往上爬,在腕间的红绳上缠出个新结。
潮退到最远处时,滩涂裂开道细缝。里面露出层层叠叠的陶罐,有的装着陈年的盐,有的盛着半罐红豆,罐口的布塞上都系着红绳。老舵手打开最上面的陶罐,里面的红豆突然往外涌,在沙滩上堆出座小小的山,山尖上立着枚铜钥匙,与他手里那枚“永安”钥匙正好成对。妇人将两把钥匙合在一起,钥匙缝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穿工装的男人蹲在豆田边,身后的孩童正举着颗红豆往镜头前凑,辫梢的红绳晃得耀眼。
“该去补石阶了。”老舵手突然说。他弯腰捡起片红豆叶,叶面上的露珠里,穿蓝布衫的老者正蹲在码头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