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渐散时,门槛上的画本忽然哗啦啦翻页,最后停在张空白纸页。小沙弥蘸着露水画下只衔着橄榄枝的白鸽,翅膀刚落墨,纸页里竟飞出几声咕咕叫——檐下不知何时落了群灰鸽,正歪头啄食地上的糖霜碎屑,翅尖沾着的海沙簌簌往下掉,像是从码头那边一路飞来。
穿蓝布衫的妇人往竹篮里添了把米,抬头望见晾衣绳上的蓝布衫在风里摇晃,衣角扫过窗台上的贝壳,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这声音让她想起幼时跟着母亲去码头接人,也是这样的清晨,海风卷着鱼腥气扑在脸上,码头上的帆布被风吹得猎猎响,像无数面展开的旗帜。
海魂衫男孩踩着板凳够门楣上的铜铃,铃铛一晃,院角的月季忽然簌簌落了几片花瓣。阿婆蹲在花丛边拾花瓣,指腹抚过那层细密的绒毛,恍惚看见1980年的行李箱被打开时,干枯的玫瑰花瓣飘落在水泥地上,像撒了把碎红。如今这些月季开得泼辣,根须早钻进老屋的地基里,和青砖长在了一起。
穿工装的年轻人掏出手机,想拍下这满院的晨光,镜头里却先映出自己沾着水泥的裤脚。他忽然想起视频里老人举着手机的模样,屏幕里的落日正沉进工地的塔吊后面,而此刻手机屏幕映出的朝阳,正爬上老人的银发,和贝壳折射的光斑叠在一起,暖得让人眼眶发烫。
小沙弥的画本上,海岸线旁又多了些新影子:有背着画板的姑娘在码头写生,画里的远洋轮正鸣笛启航;有穿西装的男人蹲在侨批局旧址前,指尖抚过墙上斑驳的\"信\"字;还有群戴红领巾的孩子,正围着老槐树听老先生讲过去的事,手里的纸船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戴老花镜的老先生用断粉笔在石阶上补画了个\"家\"字,笔画刚收住,就见穿校服的小姑娘跑过来,蹲在旁边用玻璃弹珠压住张纸条。弹珠里的干花对着光,能看见纸条上写着:\"祖父说,船开得再远,罗盘永远指着家的方向。\"老先生笑了,皱纹里盛着的阳光,和1955年落在女孩发间的凤凰花瓣一样暖。
牵着导盲犬的年轻人把红豆揣进贴身的口袋,指尖摸到布料下的凸起——那是枚磨得发亮的侨批印章,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导盲犬忽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他顺着方向转过身,正撞上老人伸过来的手。老人的掌心带着蒲扇的竹香,像握着整个夏天的风,\"闻闻,\"老人说,\"这风里有海的味道,也有灶台上糖水的味道。\"
炊烟淡成了一缕,铜铃还在响,鸽群扑棱棱飞起,翅膀掠过晾衣绳上的蓝布衫。穿蓝布衫的妇人唱起了那支歌谣,声音混着锅里糖水的咕嘟声,像把陈年的蜜罐打开了。海魂衫男孩跟着哼,跑调的嗓音里裹着贝壳的脆响;小沙弥的画本沙沙应和,纸上的海岸线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