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久远,太阳和雨水交替影响,干了湿,湿了干,杂质顽固的粘在甲板上甚至和甲板的木质融为一体,这是显而易见的特点,因此货船是所有种类的船中很好辨认的一种属性。
朝坟墓堆开来的是三艘船,两艘货船绕开打舰船,从大舰船的左右两边绕道而行,唯独剩下的那只大船匀速笔直前行,要撞上打舰船了快,船上有好几个胆小怕事的人捂住了眼睛,从指缝间偷看,眼睛一闪一闪的,辉着绿幽幽的光。
以大小来分类,它是艘在场仅次于孟婆的打舰船的船,是大舰船的五分之一大,华美、豪华、威风凛凛,也是艘十分起眼的船只,若打舰船不在,它就是那只易被猎人盯上的出头鸟。
大家忙着讨论来者何船,孟婆卖了个关子,而呆滞的目光忽明忽暗的箫飒,这边正陶醉在一环接一环的自省中,他仿佛站在悬崖上,头昏脑胀,没人要拉他一把,没人关心或注意到他。
他像一个透明的人,活在这个彩色斑斓的世界,独自惴惴不安担惊受怕,太阳穴上的血管活跃的跳啊跳,一扯一扯的坠痛,好像是一个网络的主根,一扯就能将大脑中一整个神经网络扯下来。
孟婆的蓝图况且有前车可鉴,深刻的负罪感压得箫飒日夜不安,他是个罪孽深重的人,遭人唾弃的人。
过去几个月了,昔日坟轩的灭亡和凌沉的抓狂,箫飒至今念念不忘,他像一个被关押在集中营里的重犯,并且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牢狱。
暗无天日,不给吃不给喝,唇干舌燥,喉咙冒烟,头疼脑热,犹如放在炭火上炙烤,冒着咸咸甜甜的腥味的血水,由大脑的间隙奔涌而下。
意识恍惚中,他隐隐约约在砍树,砍月亮上的那棵树,永远永远砍不断的那棵大树,樵夫成了他终生的职业,血淋淋的史上最惨无人道的罪罚,恪尽职守,一生一世拼搏。
大家的讨伐络绎不绝,孟婆心花怒放,询问来船是什么船的呼声越高,就证明大家的胃口被吊得越高。
她心里一些没得到满足的隐疾便不治而痊愈,像一个人生赢家,接受大家的吹捧、期许、夸奖、鼓励、褒奖、赞赏与喝彩,蓄满虚荣心的空缺。
这艘非同凡响不同寻常的船及时停了下来,于舰船正前方停住,舰船上里里外外就二十多号人,欢呼声却像沸腾的浆水,满脸冒泡满脸堆笑,庆祝彼此躲过一劫。
小船停下在孟婆的预料之中,从她脸上见不到惊喜和意外的神态,她泰然自若,悠然自得。
“这是一艘食物供给船,船长是我钦点的大将,是对这个浩大的工程进行进度管理的主管,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他给你们认识认识。”神秘兮兮的笑,虚虚实实。
孟婆的老眼瞧着一边沉着深思的箫飒,他俊俏的脸庞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似乎在思考一个深不可测的难题,各种各样的情绪和心境一闪而过,繁复而冗杂,或简短且通俗。
像是黄昏落阳的几缕不够明亮的余晖,一条接一条的纠缠、羁绊,扭成一条蛇钻进了箫飒的双眸中,照亮了躲在监狱的暗黑角落里他无处可逃的灵魂。
箫飒煞白的脸色哆嗦了一阵,交叉叠加的思想破茧成蝶,七彩缤纷翩翩飞走,身体抖了一抖,所有的内疚自责须臾之间抽空,兜也兜不住。
他抿了抿凉森森的嘴唇,抬起头遇上孟婆假客套的目光,但她老成持重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丝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