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
“吱——吱——”聒噪的蝉儿高挂树屋,发出喋喋不休的吵声。
炎炎烈日终至,蒲扇竹席,成了最要紧的物什。
众人今日下莲花於池,捞的一节又一节的莲藕。
莲花盛开,艳阳高照。
藕节堆了满车,几人苦恼,又到了日日吃相似的食材的时刻了。
果不其然,之后的日子,终日莲藕成伴。炒、拌、蒸、煮,样样俱全。
席面从不缺藕块,甚至于膳后闲暇时,望向无尽海那天色火烧云间,都惊梦的觉着有块云层似藕。
裴明:“你们瞧,那朵云像不像藕。”
郎景一拳捶了过去,即便二人隔着摇椅小桌的空隙,他也忍不住动手。
“快闭嘴,此话说不得!”
显然,众人已被藕块搞得颇具阴影。
片刻,吵闹欢笑后,又归于平静。
天云缓缓,曜日晨晖。
“眨眼之间,已然过了四十年春夏秋冬,真快啊。”霜感叹着。时刻跑的越快,便愈发觉着往事无法追回。
郎焕:“是啊,春栽夏种,秋收冬藏。就这般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许知捻来一片寒瓜,小口咬入一片甜爽。
“桃源一梦,千载悠悠。珍惜吧诸位,日后未必有如此幸福的时刻了。”
裴厄:“日后何必不会?许大医师,不是天下共主嘛?”
“此事与我何干?”被话语提及的人回他。
“自然有干。倘若预言实现,将必会有你死我亡的那日。届时,只要君主庇佑我族子民,开创太平盛世。天下、皆桃源。”
一道炽热的目光,融汇着些许真诚投了过来。
捏着寒瓜的人一愣,他从未设想这个回答。
竟有人想他不是威胁,而是太平的圣主。
大暑——
燥热的气氛始终未消,连月的热浪,总该叫人适应。
流逝的时间,消融的焰夏。
村中的苍树盛夏凋零秋叶,路过之人无所不知。
它就要老去了,巫锦千百年的支撑,也将如海市蜃楼般,转眼即逝。
面见巫锦的人多了,就连笼络巫融的亲友,也纷纷踏破门槛。
不过将近五十年春秋,巫锦还未到垂危的地步。
但仍然,有不少人猜测,她将不久于世。
某日,许知上门探诊,开了些强身的方子。
巫锦拉着他,莫名悠悠讲述了她平淡一生的过往,以及最后的坚持。
“我必将,亡于冬日。因那是我,必要追随的誓言。也是寒露,将她带回的时候。”
夜幕降临,繁星点缀,许知从竹屋出了门。他长舒口气,未曾想巫锦既放心于他。
立秋——
盛夏的合舞中,偶会传来秋风的爽意。
金黄时节,将要到来。
巫锦还撑着气息,身子恢复如初。
有人猜测是许知医好了她,延绵了她残喘的生命。
但事实,并非如此。许知知晓,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终如幻梦。
忙碌间,许知偶然会回想起,那个朴素的故事。
捣药的砰声规则的敲响,恍惚间一个甜腻的童音就在脑海中响起。
“我叫巫锦!是巫族的后代。”
小巫锦向她人这般介绍着自己,兴高采烈。
她仰着头,面向一个高大自己不少的姑娘,笑得合不拢嘴。
姑娘伸手,缱绻地揉了揉她的丝发。
“这样啊,原来是小巫锦呀。那小巫锦,我瞧你喜乐绘画,日后可有想要成为丹青画家的梦想?”
“丹青画家?那是什么。”
姑娘一笑,不露皓齿,“丹青画家,就是能笔绘山河的人。”
随后,姑娘又从袖中,掏出一支毫笔。
“诺,有梦想,就有期盼。带着这支毫笔继续走下去吧,小巫锦。”
处暑——
燥热的炎夏,在一阵东风狂雨之下,悄悄被人推走了些。
炎夏恋恋不舍,但架不住有人祝东风,狂浪天下祈愿它早日离去。
那支上好的毫笔,巫锦在收到后便一直未用。她将其藏在自己的包囊中,随族群凋零逃亡。
入秋时,她族的话事人,死在了烈刃下。
族中内乱,后臣谈权。
巫锦一家并非权贵之族,也受不了朝都那般更迭换代,为了不继续流血,她一家便逃出了族中。
“儿啊,你要逃到哪?这乱世,哪儿又会安全呢?”家中的老者忧郁、惶恐着。
巫父安抚了他,“爹,你放心,天地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所的。”
“儿啊,天地之大,可不过都是画卷一张。火焰燃烧起来,便什么都毁了。我们也终将,落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