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谷粒从他指缝簌簌滑落,余光突然瞥见林小红从养殖场方向奔来。
她怀里死死搂着个草编口袋,脚步急促得像是被饿狼追赶。
经过晒谷场时连平日里最爱的唠嗑都顾不上,她只仓促撂下句“忙着喂鸡”,粗重的喘息声混着脚步声,转眼就消失在拐角。
往常总爱说笑的姑娘,此刻却神色慌张,这反常的举动让林晓峰心中的疑云更浓。
林晓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指甲无意识地抠进玉米芯,指节泛白。
养殖场到她家不过半里平坦土路,就算抱着整筐饲料,也犯不着跑得气喘吁吁。
况且这几日,每到黄昏时分,他总能看见林小红往南山坡去,回来时裤脚总沾着新鲜的松针和腐叶,鞋帮还蹭着不知名的深色苔藓。
这和捡牛粪的路线完全对不上。
日头西斜,晚霞把天边染成血红色。
林晓峰扛着锄头装作往自留地去,却特意绕到林小红家后墙。
鸡圈里突然传来芦花鸡扑棱翅膀的慌乱声响。
他踮脚扒住粗糙的土墙,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林小红蹲在草垛旁,怀里竟抱着只套着粗麻绳的野兔!
那兔子后腿血肉模糊,暗红的血迹已经凝固,在灰白色的皮毛上格外刺眼。
“红姐!”
林晓峰的喊声惊得林小红猛然回头,受惊的野兔趁机拼命挣扎,瘸着腿钻进柴房缝隙。
林小红慌乱起身,草屑粘在她凌乱的发梢。
她脸上的惊慌转瞬被强装的镇定取代,声音却还带着颤音:“晓峰,你咋在这儿?”
“这兔子……”
林晓峰的锄头重重磕在墙根,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小红咬着嘴唇不说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许久,她颤抖着从草垛底下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躺着几根泛着寒光的兽夹:
“我哥在砖窑摔断了腿,队里那点补助连草药钱都不够……”
她声音哽咽,“南山林子里野物多,我寻思着打几只野兔,换钱给我娘抓药……”
林晓峰盯着兽夹上暗红的锈迹,西大河冰面下老王头那道狰狞伤口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墙根,他突然抓住林小红的手腕,急切道:
“太危险了!去年队里下的兽夹到现在都没清理干净,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林小红甩开他的手,眼眶通红,泪水在打转:
“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娘天天咳血,咳出来的痰里都是血丝!家里连块红糖都买不起……”
她猛地掀开鸡圈竹帘,受惊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四散逃窜,扬起的鸡毛纷纷落在兽夹上。
“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提心吊胆?昨儿在南山撞见只大野猫,差点把我脸都挠花了!”
暮色渐渐漫过屋顶,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林晓峰蹲在林小红家灶屋帮她烧火。
柴火“噼啪”爆开火星,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林小红往陶罐里添着野菜,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本来想着偷偷打几只野兔,等开春卖了钱就收手。谁晓得那些兔子精得很,套了三回才逮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