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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1章 一二四九章 再谋伦敦(1 / 2)

泰晤士河畔的伦敦塔,在冬日的细雨中显得格外阴沉。泥泞的街道上,市民们忙于准备节日的微薄储备,但权力阶层的呼吸却因一个日益迫近的阴影而变得急促——狮王亨利一世,这头诺曼王朝的雄狮,他的咆哮声正随着健康状况的恶化而日益微弱。

在伦敦市政厅内,一群最富有的羊毛和葡萄酒商人围坐在炭火旁,气氛凝重。

「国王的咳嗽声,我在威斯敏斯特的大厅外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来自汉萨同盟的代理人低声说,他的法语带着浓重的日耳曼口音,「如果他倒下,玛蒂尔达夫人……那个安茹的女人,会是我们的女王吗?」

「她嫁给了安茹的若弗鲁瓦!」另一个本地布商激动地反驳,「想想看!我们的税金会流向哪里?是去养活她那个英俊的安茹丈夫的军队,还是去资助她那个『火教廷』盟友西西里的鲁杰罗?我们英格兰的羊毛,难道要变成点燃欧陆战火的燃料吗?」

无人能答。商人们的黄金,如同感知到风暴的鼹鼠,开始悄悄寻找更安全的地穴。一些资金正被谨慎地转移,或是囤积起来,等待着明确的信号。

在温彻斯特,王国的财政中枢,国王的书记官和税务官们面对着堆积如山的羊皮卷,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亨利一世建立的高效行政体系,正因创造者可能的离去而动摇。

「没有明确的继承人,所有的契约、特许状都成了空文,」一位老迈的财政官叹息道,「玛蒂尔达夫人有最强的血统声索权,但她远在安茹,身边围绕着……『外人』。」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一个女性统治者,在一个由男爵和骑士构成的封建社会里,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短板。

宫廷内,亨利一世强撑病体,试图以绝对的意志压制所有不安。但他浑浊的眼神和时不时的剧烈咳嗽,让他的威严如同风中残烛。他签署文件的手开始颤抖,这细微的变化,被无数双眼睛捕捉,并迅速转化为各自谋划的密信。

真正的风暴眼,在坎特伯雷大教堂肃穆的回廊下酝酿。大主教威廉·德·柯尔贝伊,这位王国最强大的教士,正以其惯有的、如同磐石般坚硬而冷峻的姿态,主持着一场事关王国命运的密谈。

「先生们,」他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不带一丝情感,「王国的稳定,系于一个强大、在场且……易于沟通的君主。玛蒂尔达夫人,她的心在安茹,她的盟友是那些玩弄『异端之火』的南欧僭越者。我们能指望她捍卫英格兰教会的自由与财产吗?能指望她理解我们诺曼贵族的传统与诉求吗?」

他没有直接提及布鲁瓦的史蒂芬的名字,但在场的每一位主教和显赫男爵都心领神会。史蒂芬,国王的外甥,一位在英格兰拥有大量封地、性格被普遍认为「更为温和」(易于操控)的王子,才是他们心中理想的人选。

「上帝的意愿,是让英格兰保持纯正与独立,而非沦为安茹野心或南方邪火的附庸。」威廉大主教最后总结道,他将一杯葡萄酒缓缓倒在地上,如同献祭,「我们必须为此做好准备,以应对……任何不测。」

消息传到约克,这座北方古都的反应则更为复杂。这里的诺曼贵族与残存的盎格鲁-撒克逊势力交织,对南方的温彻斯特和伦敦本就心存芥蒂。

「伦敦的那些人和坎特伯雷的大主教,又想决定谁来统治我们了吗?」一位边境男爵冷笑道,「无论是玛蒂尔达还是史蒂芬,对我们而言有何区别?他们谁能保证苏格兰人不越过边界?谁能给我们更多的林地开垦权?」

北方的贵族们持观望态度,他们的忠诚并非预设给某个人,而是待价而沽的筹码。玛蒂尔达的性别和异国婚姻是劣势,但史蒂芬也未必是他们想要的答案。北风中,夹杂着计算与犹豫。

而在新兴的学术中心牛津,一些在简陋学舍中钻研罗马法与神学的教师与学生,也开始私下讨论这场继承危机。

「根据古老的萨利克法,女性继承权存疑……」一个年轻的学者引经据典。

「但亨利国王已多次要求贵族向玛蒂尔达宣誓效忠!」另一个反驳道,「这是国王的意志,亦是契约!」

他们的辩论虽不直接影响政局,却代表了知识界对「法理」与「现实」的思考。他们隐约感觉到,一个旧的秩序可能即将终结,而新的秩序,无论由谁建立,都将充满不确定性。

1133年的岁末,英格兰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下。表面上看,一切如常,圣诞的礼拜依旧举行,法庭依旧开审,税金依旧在收缴。

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坎特伯雷与温彻斯特之间加密信使的频繁往来,是各地城堡中男爵们秘密的集会,是商船船长们对货物保险的重新评估。

所有人都知道,老狮王时日无多。当他最终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盘旋已久的渡鸦将会俯冲而下,而英格兰的未来,将在玛蒂尔达的血统权利与史蒂芬·德·布鲁瓦的政治野心之间,迎来一场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这个冬天,格外寒冷,也格外漫长。

而远在安茹,来自伦敦与布卢瓦的信件,再次在康斯坦莎手中成为了洞察未来的水晶球。她敏锐地捕捉到字里行间透露的不安:英王亨利一世,那位以铁腕著称的统治者,健康也亮起了警灯。而更致命的是,王国的继承阴云密布。国王唯一的合法嫡子,诺曼底大公威廉·埃德林早已葬身海难,按血统与先王誓言,长女玛蒂尔达是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然而,信纸传递着无声的硝烟。英格兰的教会与部分保守贵族,无法接受一个女人坐上王位。他们的目光,已暗中投向了玛蒂尔达的表哥,国王的外甥——布卢瓦伯爵史蒂芬。他年富力强,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

消息传到安茹时,玛蒂尔达刚刚历经分娩的疲惫,诞下了若弗鲁瓦的儿子,取名亨利(二世)。身体尚未恢复,精神却已遭受重击。王冠近在咫尺,却可能被最信任的亲人(史蒂芬曾是她宫廷中的常客)夺走!她被困在产房的虚弱与焦灼中,空有继承权,却无力跨越海峡去捍卫它。

康斯坦莎凝视着地图上英吉利海峡的两岸,一个大胆而精妙的战略在她心中成型。单靠一边,风险太大。她要双面下注。

一方面,她继续不动声色地鼓励、辅佐若弗鲁瓦五世对法兰西王位的野心,将安茹打造成一个强大的陆权基地。另一方面,她决定全力帮助玛蒂尔达争夺英格兰王位。无论哪一边最终成功,她,作为核心策划者与执行者,地位都将无可撼动。届时,一个流亡的英诺森二世教廷,将再也无法威胁到一位法兰西国王或一位英格兰女王的「心腹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