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一机械工业部。
早春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玻璃窗，在周首长宽大的办公桌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光斑里，几粒微尘正懒洋洋地打着旋。
周首长戴着老花镜，正一丝不苟地批阅着文件。
他手中的英雄牌钢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沙沙”声。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他和煦的呼吸声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桌角的搪瓷茶缸里泡着今年的新茶，嫩绿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这是他一天中最平静，也是最专注的时刻。
当秘书小张将一份的加急文件放到他桌上时，他甚至没有抬头。
“首长，研究所的申请报告。”
“嗯，放那儿吧。”周首长应了一声，依旧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直到他处理完手里的最后一份文件，才端起茶缸，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他这才拿起那份七所的报告。
封面上，“绝密”两个红色印章异常醒目。
周首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然后重新戴上，郑重地翻开了报告的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申请报告的内容，是一份长得有些夸张的设备和材料采购清单。
“德国利勃海尔高精密机床……”
“瑞士斯达拉格高精度坐标镗床……”
“日本安川工业级直流伺服电机……”
“美国德州仪器数字信号处理器……”
周首长的手指在清单上缓缓划过，每看到一个名字，他的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一分。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表情也愈发凝重。
这份单子上的东西，任何一件单独拿出来，都是能让国内任何一家顶尖工厂或研究所当成宝贝疙瘩的尖端设备。
其中超过一半，更是西方世界对华夏严密封锁的禁运品！
这是哪个研究所，到底要干什么？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下意识地将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
在申请人那一栏，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仿佛带着一股穿透纸背的力量，映入他的眼帘。
——白杨。
项目代号：刑天。
看到这个名字，周首长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好奇与浓浓期待的复杂神情。
原来是他。
那就说得通了。
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是痴人说梦，是异想天开。
但白杨提出来，那就意味着，他又要有大动作了。
“刑天……”周首长喃喃地念着这个代号，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拿起桌上的红头电话，拨通了秘书室的内线。
“小张，你进来一下。”
很快，秘书小张推门而入。
“首长。”
周首长将那份申请报告推了过去，语气沉稳，不容置疑。
“这份申请，特事特办。你亲自去跑，协调所有相关部门，用最快的速度，把上面的东西给我落实了。记住，优先级别，最高。”
秘书小张恭敬地接过那份报告，低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作为周首长的秘书，他经手过无数机密文件，也算是见多识广，可眼前这份清单，还是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这哪里是采购清单，这分明是在洗劫整个西方世界的顶尖工业精华！
他感觉手里的报告有千斤重，烫得他手心直冒汗。
“首……首长……”小张的声音有些发干，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这个不组织专家开会论证一下吗？就……就这么批了？”
这不符合流程，完全不符合！
别说开会论证了，这样一份报告，正常情况下，光是部门内部的初步审核，就得扯皮半个月。
周首长抬起眼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论证什么？你看看是谁申请的。”
秘书一怔，连忙将报告翻到最后一页，当“白杨”两个字映入眼帘时，他心中所有的震惊、疑惑、不解，瞬间烟消云散，化作了然。
原来是白所长。
那没事了。
如果是白所长要的，那这一切就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总工程师，早已用一次又一次的奇迹，证明了他拥有打破一切常规的资格。
“我明白了，首长！”小张瞬间挺直了腰杆，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坚定，“我马上去办！”
看着秘书匆匆离去的背影，周首长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份报告上，眼神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