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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容卿思故里(1 / 2)

茶楼里。

说书先生上头说着隋唐,桌案上摆着个小巧包袱,内中针头线脑一应俱足,又有一匣子上好的胭脂水粉摆在一旁。时鲜瓜果、点心摆了四盘儿,另有一壶热茶汤。

韩嬷嬷靠坐其后,一边厢嗑着西瓜籽,一边厢听着先生说书。俄尔,脚步声噔噔,扭头便见小丫鬟清梵拾阶而来。

到得近前凑坐下来,瘪着嘴道:“还落着锁呢,嬷嬷,你说姑娘——”

韩嬷嬷乜斜一眼,道:“少操心些没用的,咱们如今靠着远大爷过活,偏生姑娘又是个心气儿高的,这才别别扭扭始终不大对劲。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再如何……远大爷总不会害了姑娘去吧?”

清梵一缩脖子,想了想道:“那倒是不能。”

“既如此,你胡乱思忖那些作甚?来,吃茶,等擦黑了再回。”

清梵应了一声儿,小口啜着茶水,眉宇间兀自忧心不已。心道远大爷自然不会害了自家姑娘,可那靠山妇也似的司棋就说不好了。上回若不是主仆三个齐上阵,只怕自家姑娘就要惨了。

叹息一声儿,抬眼隔窗往外观量,眼见日头西斜,估摸着临近酉时了,心下便愈发记挂自家姑娘。

她却不知,妙玉这会子脑子放空,什么念头都没有,通体水捞出来的也似,只顾着导气儿,哪里还有旁的念头。

过得好半晌,妙玉总算睁开眼睛,遥遥便见司棋忍着两股战战、双腿绵软,只披了一件纱衣,正伺候着陈斯远擦洗。

随即便听司棋娇嗔道:“这个时辰了,大爷干脆就留一晚,又何必回去?”

陈斯远笑着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距离大比不足一年,实在懈怠不得啊。你且放心,来年若我中了皇榜,定少不了你的好儿。”

司棋嗔怪两句再不说旁的,擦洗过后,又伺候着陈斯远穿戴齐整,便扶墙将其送出屋外,目视其洒然而去。

待回转身形到得卧房里,司棋顿时变了脸色,居高临下瞥了妙玉一眼,目光又一路下滑,唬得妙玉顿时变了脸色,求饶道:“不,不行了,好姐姐,求你饶了我这一遭!”

司棋心下得意不已,冷声笑道:“这话你且记在心下,来日若再敢跟我阴阳怪气儿的,仔细你的皮!”

妙玉一双眸子好似噙了一汪水儿,这会子却是话儿都说不出来,只顾着摇头连连。

司棋不禁愈发得意,随即又觉妙玉神色中,既有惧怕,又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忽而想起大观园里的藕官与菂官来,司棋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待再看向妙玉,目光中满是忌惮。当下更是匆匆撂下一句话儿,扭头匆匆扶墙而去。

方才被翻红浪、身涌波涛,妙玉真个儿羞耻至极,偏生极度羞耻之下,妙玉每回都似丢了魂儿一般,只觉魂飞半天,身在浮云。

待其求饶不支,又眼睁睁瞧了一出活春宫。司棋本就泼辣大胆,床笫之间更是无所不应,妙玉瞠目之余,更是平白又丢了两回……

这妙玉本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因避祸方才带发修行,其人清高孤傲不过是表象,实则常家落难,她自个儿身若浮萍,惶惶不可终日之下更是不知明日身在何方。

其后屡经波折,落得个不得不委身陈斯远为外室。妙玉这等心性的,又岂会心甘情愿?

待其被收了房,又是一番新天地。每每魂游天外之际,窒息过后,妙玉才觉自个儿真个儿活着。于是失控也似每日家胡思乱想,过后又觉羞耻难耐,一边厢恨陈斯远入骨,一边厢巴巴儿盼着陈斯远来欺负自个儿。其后又无师自通地会了龙阳手段,可这等慰藉手段又哪里抵得上鱼水之欢?

有道是欲壑难填,妙玉每日便在纵意、悔恨中交替度过。自然了,这等心思妙玉耻于说出口,只能埋在自个儿心底。偏生今儿个司棋不知从哪儿寻了个胶乳降魔杵来,妙玉立时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敢情还有此等奇物!

是以她方才盯着的不是司棋,而是那奇物!

缓和好半晌,妙玉缓缓起身,只披了轻纱暗自思忖。她这会子自是身心舒泰,却想着明日要不要招惹司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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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凤姐儿苦等陈斯远不见回,只得怅然先行回了自个儿院儿。那平儿却是撒下心思,一心一意在栊翠庵为亡母祷告祈福。

临近晚点时,宝姐姐寻思着一日不曾见过黛玉,便领了莺儿往潇湘馆而来。谁知甫一入内,便见王嬷嬷等屏气蹑足,纷纷往潇湘馆内张望。

宝姐姐纳罕不已,扯了王嬷嬷到得角落里问道:“林妹妹可是有事儿?”

王嬷嬷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了一通。却是因着上一回宝玉四下送了北静王给的礼物,黛玉看见他家乡之物,不禁触物伤情,想起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寄居亲戚家中,那里有人也给她带些土物?

因是黛玉前两日尚且强颜欢笑,到得这日再也憋闷不住,不禁自个儿偷偷抹泪啜泣起来。

宝姐姐问过缘由,不禁就是一叹。都是寄居此间,宝姐姐好歹还有母亲,黛玉却只剩自个儿一个,惹得宝姐姐心下愈发怜惜。

她与王嬷嬷略略颔首,旋即挪动莲步往潇湘馆而来。

谁知才至窗下,便听紫鹃劝说道:“姑娘的身子这二年才好一些,可不好哭坏了身子骨。宝二爷送了这些物件儿来是想逗姑娘开心,姑娘怎地反倒伤心起来?

若惹了姑娘烦恼,干脆便将这些土物一并丢出去。老太太、远大爷、宝姑娘为了姑娘的病千方百计寻医问药,这如今才好些,又这样哭哭啼啼,岂不是自己践踏了自己身子?”

黛玉回道:“我自个儿心下难受,哭上一场反倒成了不是?”

紫鹃笑道:“可不就是?姑娘这身子骨,如今可不单是姑娘自个儿的。”

黛玉破涕为笑,嗔怪道:“浑说一气!”

紫鹃笑道:“我是说……姑娘哭坏了身子,只怕宝姑娘都要责怪咱们呢。”

宝钗闻言立马接茬道:“谁招惹我们容儿了?”

雪雁往外一瞥,赶忙笑道:“宝姑娘来了!”

黛玉也往外瞧了一眼,赶忙以帕拭泪,对上宝姐姐笑吟吟的水杏眼,又赧然别过头去。

雪雁急匆匆迎了宝姐姐入内,连连朝着宝姐姐使眼色,宝姐姐自知雪雁所求,便不住地点头。

待进了书房,只扫量黛玉一眼便打趣道:“诶唷唷,好妹妹,从前我还对那‘梨花带雨’存疑,心道只是书生极尽夸张之词。谁知今儿个见了妹妹才知,此言竟不是虚言。”

黛玉大窘,情知宝姐姐插科打诨乃是一番好意,可依旧忍不住上前来张牙舞爪,道:“好个宝姐姐,我这般伤心反倒要让你来奚落!”

宝钗咯咯笑着绕桌躲避,一边厢兀自回道:“瞧瞧你们姑娘,哪里还有丁点伤心的样子?我瞧啊,就是烦闷了,等着人逗闷子呢!”

话音落下,宝钗却与紫鹃相住了,躲闪不及之下撞在紫鹃身上,旋即被追上来的黛玉逮了个正着,于是咯咯咯笑着与紫鹃滚作一团。

待嬉闹过后,两个姑娘又和好如初。宝姐姐自知黛玉因何落泪,却不知如何规劝,便只捡着黛玉的病说事儿。

“妹妹若觉着身子不爽快,倒要自己勉强扎挣着出来走走逛逛,散散心,比在屋里闷坐着到底好些。我那两日不是觉着发懒,浑身发热,只是要歪着,也因为时气不好,怕病,因此寻些事情自己混着。这两日才觉着好些了。”

黛玉道:“姐姐说的何尝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着呢。”

姊妹两个嘀嘀咕咕好一番,又一道儿用过了晚点,宝姐姐这才别过黛玉,离了潇湘馆。宝姐姐自知那些大道理劝不得黛玉,思量一番,想着好些时日都不曾往清堂茅舍去了,便领了莺儿来寻陈斯远。

此时陈斯远方才用过晚点,晴雯巴巴儿说了一通喜铺事宜,陈斯远便允诺道:“既然开了张,回头儿我去寻内府打声招呼去。”

晴雯喜滋滋应下。她自个儿是不大在乎银钱的,可下头还有个妹妹鸾儿。她便想着积攒些银钱,待过上十年也好为鸾儿寻一桩好亲事。

香菱奉上香茗,说道:“今儿个平儿姐姐住进了栊翠庵,说是为其母在佛前祷告几日。另则,二奶奶好似另有要事,打发丰儿来寻了几回,见大爷一直没回,这才不来了。”

陈斯远颔首应下,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道,凤姐儿果然着恼了!只怕平儿搬进栊翠庵,全然是为了平息凤姐儿的怒火?他这会子心如止水,倒是琢磨着得空夜里去访平儿,可依着凤姐儿的性子,错非亲眼瞧见,只怕是不会放过平儿。

罢了,此事容后再说吧。

正思量着,外间忽而传来细碎喧哗声,五儿赶忙出去观量,旋即打了帘栊笑道:“大爷,宝姑娘来了。”

陈斯远赶忙强打精神起身来迎,方才行了几步,便见宝姐姐笑盈盈进了门儿。

一袭深紫五彩纹样镶边粉红撒花对襟褙子,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着浅樱草色长裙。顾盼之际,眼波流转,那双杏眼对上陈斯远的清亮眸子,顿时面颊上腾起止不住的笑意来。

二人厮见过,香菱早就扯了莺儿去院儿中耍顽,晴雯奉过香茗,也扯了五儿退下。

待内中只余二人,宝姐姐便赧然道:“实在不好往你这儿来——”朝着外头呶呶嘴,道:“——咱们还没怎么样呢,她们倒是一个个跑了个干净。”

眼见陈斯远笑得欢快,宝姐姐嗔怪着搡了其一把,道:“与你说正经的呢!”

陈斯远这才敛去笑意道:“我与宝妹妹情投意合,这阖府谁人不知?呵,妹妹且再忍一年,到时自然就无人打趣了。”

宝姐姐俏脸儿泛红,双手绞在一处,有心去扯了陈斯远的大手,却又犹豫不决。那陈斯远好似她肚中蛔虫一般,略略挪动椅子凑过来,大模大样便将一双柔荑牵在了手中,面上蹙眉哀怨道:“你说云丫头好生生住在琴丫头处多好?怎么就回了蘅芜苑?”

宝姐姐暗啐一口,心道若是湘云不回,只怕自个儿迟早被这人哄得失了清白。

于是便嗔怪道:“你这人,三两句一过便总要说些不正经的。”

陈斯远嘿然笑道:“这男女情事,有人见色起意谓之一见钟情,有人求那心意相通、你知我知的,称心心相印。此二者好似阴阳,与我而言缺一不可。”说话间举了宝姐姐的左手,轻轻啄了一口。

宝姐姐顿时心下酥软,故作嗔怪着白了其一眼,却是什么话儿都没说。他心下馋自个儿身子,自个儿又何尝不馋他?

这等话儿宝姐姐自不会说出口,于是强忍着心中燥热,赶忙说起正题来。

“我今儿个去瞧林丫头,谁知正撞见林丫头伤心啜泣呢。”

陈斯远一怔,赶忙蹙眉问道:“谁又招惹了黛玉了?”

宝姐姐道:“许是睹物思人吧。”宝姐姐便将情形说了一遭。

待话音落下,陈斯远顿时嗔恼道:“这个宝玉……真个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顿了顿,又道:“罢了,明儿个得空我去瞧瞧林妹妹去。”

宝姐姐颔首,又道:“前一回你说过林妹妹之事,要不要我与其透个口风?”

陈斯远琢磨一番,这才点头道:“也好……这等事儿我总不好跟林妹妹当面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