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小汽车从镇子西面的公路上拐进了镇子,速度慢了下来,似乎开车的人在犹豫着该把车停到哪里一样,坐在副驾上的那人抬手冲镇子南面指了一下,开车的便向右打了一下方向,把车子冲镇中心开了过去,很快,就到了一处不大的广场边儿上,开车的人把车在广场南侧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住,率先推开车门下车,回头对副驾上的那人说道:“师叔,幸亏现在广场上没什么人,要不然的话,看见两个穿道袍的从车里下来,非得上赶子过来问个究竟不可!”副驾上那人没说话,也从车上下来,转着头四处看了看,紧了紧身上青蓝色道袍的衣襟儿,又抬手冲南面山上一指,抬脚就奔河道的方向走了过去,走出去十几步后,没听见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就回头看着仍然站在车旁的那位说道:“任远,你站那儿显摆你穿着道袍好看呢?用不用我给你弄面镜子来照照自己?”
又把自己弄成了一副刘大成模样的任远打量着小广场四周的住宅区和商户,听见明仁道长的冷嘲热讽,无奈地从车旁绕过,一边朝明仁道长身边走过来,一边说:“师叔,不知道为啥,一到这镇子里,我心里就开始有点儿不得劲儿,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两个,别不是姓乌的哥俩正从哪个窗户后面看着咱们呢吧!”明仁道长听他这么一说,暗中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眯起两眼看向小广场北侧的那些楼房,已经走到他近前的任远呵呵一笑,明仁道长马上就明白自己又上了他的当,瞪了任远一眼,道:“按你说的,咱们叔侄两个穿着道袍,确实有点儿扎眼,别在镇子里晃来晃去的,过河,去南面山上找个合适的地方登高望远,镇子里但凡有啥不一样的举动,一切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任远点了点头,明仁道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突然问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为啥对乌家兄弟俩说的五行之物怎么来了这么大的兴致?”任远立即接口问:“为啥?”明仁道长沉默半晌,才回答道:“既然乌家兄弟把咱们的小道观当成了平地一样来来回回地趟了个遍,我猜,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人登堂入室,不请自来,到时候,你还能躲到哪里去?”任远见明仁道长说话时脸色不同以往地严肃,便也认真起来,他想了想,问道:“师叔,莫非你张罗着过来,不仅仅只是为了看看热闹,还对那什么五行之物有啥非分之想?”明仁道长冷笑着答道:“方外之物,有德者得之,凭乌家兄弟的人品,那几样宝贝真要是到了他们手上,岂不是暴殄天物?再者说,真要是被咱们得了手,你想避世便避世,你想去哪儿,也是一句话的事儿!”说罢,不等任远说话,转身就走,任远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向河道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师叔,你心真大!”
胖子和林道长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门口,霍主任坐在靠窗的那张床的床尾,身后床上躺着双眼紧闭不敢睁开分毫的何副局长,另一张床上,姓申的老者以一副奇怪的姿势头下脚上地靠墙倒立,左边的小手滑稽地捂着自己的裤裆,本来就白净的一张脸此时显得苍白灰败,两只眼睛的眼神儿却交织着愤怒、不甘和无奈,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骂道:“小兔崽子,滚一边儿去,信不信道爷我把他的魂魄挤个稀碎,让你这个当外孙子的当场给他哭坟?”咬牙切齿却有些无可奈何的霍主任的手下站在床前,捏在右手里的短叉在身前晃个不停,却不敢往他姥爷身上招呼,只好不停地呵斥道:“老鬼,有种你显出身形来,和我姥爷光明正大地对上一对,这么折腾他算什么本事?”霍主任此时像没看见也没听见自己这个手下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样,一点儿出手相帮的意思也没有,胖子笑呵呵地瞅着在床上倒立的姓申的,口中不时轻描淡写地劝上几句,霍主任的手下不敢冲胖子和霍主任发火,正要转身冲另一张床上的何副局长求助,胖子急忙拦住他道:“想啥呢?何副局长正经还得一会儿才能缓过来,你这时候动他,他万一要是一口气上不来,这个责任你能负得起不?”霍主任的手下进退两难之际,房间门被推开,陈敬在前,张弛在后,两人先后走进房间里,陈敬直接对霍主任的手下说道:“出去!”
霍主任的手下看见陈敬看向自己的眼神儿,想要反问一句凭啥让他出去,可到底还是没能张开嘴,不声不响地从陈敬身边走过去,在经过胖子身边停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胖叔,你就这么忍心看着咱们京城里来的人被弄了个乌眼青?”胖子笑了一下,又立马板起面孔,认真地回答他道:“一个个都唇红齿白,个顶个比胖子我英俊好看,哪有乌眼青的?”霍主任的手下冷哼一声,手上的短叉一摆,恨恨地插进自己的后腰,不过,当他看见张驰盯着他看过来的眼神儿时,气势顿时一馁,不敢和张弛对视,快步走出房间,张弛跟出门,看着他走向大堂,这才退回房间里面,随手把门关上,胖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怕你怕得更厉害?”张弛摇摇头,也是不解地回道:“胖叔,你看错了吧?我又没对他怎么样!”胖子的两只眼睛眨个不停,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再说话,跟着就把目光转向床上倒立的姓申的老家伙身上,用眼神儿朝张弛示意了一下,言外之意是:“你们两个打算拿这个姓申的怎么办?”张弛说道:“我只想弄清楚姓秦的怎么回事儿,至于怎么处理这位,得你们京城特勤局的人说了才算数!”胖子叹了口气,自责着说:“怪就怪我验尸时看走了眼,没想到,这两年姓秦的能力竟然大涨,连我都骗了过去,无中生有之术越来越逼真到位,连尸体上温乎乎的感觉都弄出来!那手感,啧啧,真得不能再真了!”胖子嘴上赞叹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陈敬插口道:“也许他玩儿的就是半真半假那一套,你看见的和用手摸的就是他本人!”胖子闻言,忍不住把自己的右手在身上擦了擦,双眼向上翻着回想了一番,忽然说道:“别说,还真有可能是那么回事儿,可他是怎么躲过申老......老家伙暗中放到他身上阴物的暗算的?”陈敬回道:“想知道答案?很简单,问问他就是了,以他们两个这么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能说清其中缘由的非他莫属!”说着话,用手指了指姓申的。
他指着姓申的手还没缩回,就冲床边跳了过去,口中同时喝道:“你敢?”房间里几人除了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何副局长外都吃了一惊,同时看向正慢慢把自己的两条腿从墙上放下来的姓申的,耳中听见玄阳道长借着他的口发出来的呻吟声,张弛急忙朝林道长喊道:“道长,拉上窗帘!”一直守在窗边的林道长立即伸手把窗帘拉上,还小心地把窗帘的两边用力按了按,让外面的阳光一丝也透不进来,这么一来,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张弛早已把令牌从怀中掏出来,对着姓申的叫道:“师父,快退!”姓申的此时已经盘腿在床上正中坐定,用那只小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喉咙,开口说道:“一个有了点儿年头的老鬼而已,谁给你的胆子敢上我的身挤压我的魂魄?真当我是个废物?”紧跟着,松了松抓着喉咙的小手,玄阳道长有些虚弱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来,道:“我还真小瞧你了,这样,咱们就按刚才那个小兔崽子说的,面对面地碰一下,我要是输了,随你怎么办!”姓申的用小手捏紧了喉咙,不屑地答道:“鬼心眼儿不少,可我那个外孙子虽然不堪大用,心眼儿也不比你少多少,你真以为他不知道我这个当姥爷的最不怕的就是阴魂入体!他也就是跟你打个马虎眼,顺便给我争取些时间而已!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我现在还真就少一个像你一样魂魄俱全的阴物,没想到,你倒送上门来了,放心,我不会打散了你,相反,我要按我的法子把你炼制个三旬,就给我身上藏着的另外几个阴物当个领头的吧!”
他说话的同时,看见已经逼到床边的陈敬和张弛互相看了一眼后都向后退了回去,便满意地笑了几声,又说道:“你这两个徒弟倒是乖巧得很,知道轻重!”说完,他用力地咳嗽两声,嗓音越发清亮地对陈敬和张弛说道:“识相的话,把三样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我面前,等我确定了去长白山的日子,会通知你们两个,到时你们去还是不去,自己决定!”嘴上说着,脸上却冷笑不已,跟着又道:“我就不信你们不去!”陈敬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双手在身侧捏得嘎嘎直响,张弛急忙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了一句:“稳住!”然后便挡在他身前,对姓申的老家伙说道:“申老,三样东西都给你无妨,不过,咱们有言在先,一手交人,一手交物,东西放到你面前之前,你得让我师父从你身上下来!”姓申的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儿看着张弛,说:“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跟我讲条件?你想听听你师父再叫几声出来?你可以问问站在你身后的胖子,我老申对待惹到我的阴物的手段有多惨烈!”说完,又对胖子冷笑一声,骂道:“死胖子,再叫我一声老家伙给我听听?”胖子十分不好意思地抬起右手在自己后脖颈上摸了摸,看着姓申的老家伙说道:“申老,不就叫您一声老家伙嘛?生那么大气干嘛?我刚才也是为了配合你外孙子,跟他们打个马虎眼,看来我那个马虎眼打的还真有用,瞧,这不就上当了吗?”随后,他又朝陈敬和张弛说:“两位,东西拿出来吧!张弛,你可别使坏儿啊,小木棍儿得包好,一丝一毫都不能露出来,不然咱们这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得趴下!”姓申的瞪起两眼,刚要开口冲他呵斥,胖子笑着哎吆了一声,用手在自己嘴上轻轻拍了拍,骂道:“让你多嘴,该打!呵呵!”
张弛不等姓申的对胖子吹胡子瞪眼地出言怒骂,便把手伸进怀里,姓申的立马朝他看过来,说道:“用两根手指慢慢拿出来!小心着点儿,别动坏心思,否则我马上摧散你们师父的魂魄!”他见张弛的手伸进怀里不动,便又开口道:“本来打算借着老秦的手,把这根小木棍送到你们手上,然后按照跟你姓陈的讲好的,去长白山里把剩下两样找到后共分五行之物的好处,可没想到,你答应得好好的,对我下起手来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那就别怪我也说话不算话了!”陈敬在张弛的身后哼了一声,道:“老东西,你也配跟我讲情面?姓秦的跟你一起这么多年,你不也是冲他下了死手了吗?不过,你没想到老秦没死吧?他不光耍了我们一道,连你也耍了,你们的交情,真够深厚的!”姓申的小手在身前一挥,不信似地说:“不可能!在他身上放那三个阴物,整整花费了我三年的时间,以我的手段,他绝对察觉不出来,阴物冲体而出之时,其人魂飞魄散,怎么可能不死?”陈敬冷笑,道:“你问我,我问谁?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三年前就有了暗算他的念头!”姓申的嘴里不停地叨咕着不可能,此时听见陈敬的问话,忽然呵呵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冷意,半晌后,他才说道:“当年我下到墓里去救我那个外孙子,为此我丢了两只手,从墓里拼死拼活地逃出来后,我前后一琢磨,墓里突然出现的那个迷人心魄的幻境还有在关键时刻出手用刀削去我双手的,只能是了解我习性的人做出来的举动,一开始我没怀疑到他头上,后来他总在跟我说起与五行之物相关的事情,我才慢慢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猫腻,想起他无中生有的手段,那个幻境虽然与他一贯的手法十分不同,可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后来他又主动帮我弄来两只阴年阴月阴日阴辰出生的小孩儿的手帮我安上,说,有了这两只小手,找齐五行之物事半功倍,我就更确定当年是他害的我,不光如此,他还吓坏了我外孙子的胆子,让他一直不成器,这仇若是不报,我老申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语气冷淡地说了这番话后,他看了看陈敬和张弛,又转头看了向胖子,问道:“老秦真没死?”